从清凉江到大运河,韩长青走了30年。桥与路,山与水,架构与运输,在韩长青这里,便有了特别意义。
初见韩长青,是在泊头大运河胜利桥畔。涵园大运河书画苑曾来德书法作品展,为初冬的寒冷添满了活力。红绸落下,惊得此岸苇丛里的野鸭,扑棱棱向对岸苇丛里飞去。水面上留下一串激扬的水花。这是曾来德首次在县级城市举办作品展,不知道韩长青是用怎样的能量把曾来德及其作品吸引到泊头来的。依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他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韩长青忙,没时间谈。便留了微信,约好他再从北京回来,到他的出生地——四营镇韩桥村谈。他说,韩桥村是他的轴心。韩桥村那座消失的古石桥是他梦想的起点与终点。他要把那座石头桥重新建在原址上。
韩长青的微信昵称是“涵园”,大运河文化苑书架上也裱装着曾翔书写的“涵园”。这引发了我们的好奇。
这还要从韩长青在北京干钢结构说起,那时他闲时多,除了与朋友喝酒,就是玩扑克。一天,他看到他的兼职的会计买了好几万元的画,都是刘福林的。会计说,收藏名人字画可以升值。从那时开始请刘福林到他公司作画,一个月来两周,一共画了半年。一时,韩长青对书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接起了少年的梦。
艺术,对于韩长青好像一个天然的“梦”,可是他上的是体校,尽管四营镇至今都有他的田径纪录。可这与他所从事的职业一样,与艺术似乎没有关联。韩长青的母亲却记忆犹新,因为她一生就打过长青一巴掌。她说,那是长青四年级的时候,天快黑了,还没回来。她是骑着自行车挨着同学家找,他父亲在泊头工作,四个孩子就一个儿子,丢了还得了,越想越急。最后,在面粉厂找到他时,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当知道孩子们是写毛笔字、画画着了迷,忘记时间后,她又后悔打了孩子,那以后再也没打过。
韩长青想去国家画院学习,需要一幅作品。这时,马啸出现在他面前,他说,写字作画不要有个架子架着,要顺应自然。并无临帖经验,甚至从无仔细地打量过一本字帖的韩长青,此时“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毛笔,在马啸的辅导下,看着字帖一笔一画地临摹起来。在临摹的同时,他特别注重与书法有关的理念和观点的学习和领悟。他感觉到,这正像他开长途客车时,挂的第一挡。韩长青日后在艺术上的一切,就在这一点一画临摹、书写中铺展开来。
韩长青进入了国家画院后,眼前变得开阔起来,其内心也变得充裕、丰富起来。在国家画院深造期间,韩长青不仅聆听导师教诲,还结识了艺术界诸多名家,并注意吸纳听取班内之经验与做法。
中国的绘画与书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前者以后者为根基,也是后者的展开和延伸。韩长青先后结识了北京画坛名师——程大利和姜宝林。通过两位老师启蒙,韩长青走上了绘画之路。程大利注重“笔墨”及其所承载的传统文化精神的传达;姜宝林在弘扬“笔墨”文化、深化传统精神的同时,进行“笔墨”的现代化探索。韩长青兼收并蓄,没靠“素描”作为基础,也并不太注重“造型”。作画时采用一种尽量弱化物象的结构或形态处理对象,一些作品甚至剩下枝枝蔓蔓、点点画画,并且没有了前后关系,追求画面的平面感。然而,就在这看似简单,无甚变化的画面中,韩长青赋予了其虚实、浓淡、聚散……同时,或圆融或苍茫的笔触,也使得作品的形态变得丰富而有意韵,令人玩味。
渐渐地,韩长青把作画与人生与钢结构融为一体。因为它们是一样的道理。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韩长青从韩桥村回到北京,作了一个他一生中跨度最大的决策。北京昌平马池口镇北小营村周边都是大山,中央有许多空置的院子,韩长青决定租下来,并对108间房子进行装修、改造。为到国家画院进修的画家提供免费吃住。
韩长青想给起个名字,想了许多“山居”,没有一中意的。一天,马啸来作客,喝着酒,说到起名上来了。马啸环顾了一周,又看了看韩长青,说:“这里有山,有水,涵养着艺术。涵字里有山,有水,有人,本意就是包容蕴藏。你姓韩,与涵同音。就叫涵园,如何?”
韩长青听完,好像又被母亲打了一巴掌似的,一股热流从头飞快地蹿到脚。送走了马啸,韩长青一口气爬到山顶,俯视着涵园,心胸无比开阔。马克·吐温说,人生最重要的两天,是你出生的那天和你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生的那天。有了涵园的这一天,韩长青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出生。
后来,韩长青又租下了碓臼峪,作为画院进修的画家的免费写生基地。
清凉江缓缓转了一个弯,便有了韩桥村。老人们说,村南的清凉江上有一座千年古桥。由村名分析,先有桥,后有村。
韩长青说,他事业的每个转折点,都是在清凉江边决定的。从客运到大货,从彩钢结构到书法绘画,从北京北小营、碓臼峪写生基地到泊头大运河书画苑。几乎都是在这里决定的。
得知我们来,四营镇党委书记赵建海专程到韩长青家。赵建海说,韩长青这个泊头市的十佳“乡贤”值得一访。
古桥没有了,村里人只能沿着江沿往西,借道去镇政府的路,到达302省道。直接往北有半截土路,再往北隔着邻村的地1000米,就能看到302省道。可望不可及。这条路,村里两次想打通,都没有得到实现。四营镇党委书记赵建海上任后,多次到韩桥村走访,下定决心打通这条路。
虽然韩长青不是在北京,就是在泊头大运河书画苑,可是他在韩桥村的威望高。实现了韩桥村400多人几十年来,走近路的梦想。韩长青自己带头拿出8万元,全村共集资30多万元,政府补贴了8万元。可是,钱,对于这条看上去是一条只有千米柏油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路上还要修一座100米的“桥”,“水”就是两个村的1.4亩地,几乎每个村占一半。
北京涵园艺术中心创始人、大运河书画苑苑长、鼓浪屿列宾美术馆副馆长,韩长青喜欢这些称呼,但他知道钢结构是这些称呼的基础。
开始,他只知道仗义疏财,讲诚信,乐于助人。无论石家庄、郑州、北京、上海,从客运到钢结构,结构的都是涵园的基础。虽然,他不知道这10年的意义。如今钢结构与书画事业并行,如同有了骨肉与精神的一个完整的人。
许多人不理解韩长青,说他败家。一年上百万的钱都在涵园打了水漂,不值。
听多了,韩长青也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那天,父亲在清凉江边问了他。
“原来这里有一座千年古石桥,现在还有多少人知道?”韩长青好像在自言自语,“如果一个人一生只能干一件事,我首先架一座画家通往国家画院的桥,然后再把这座桥与泊头连通。”
父亲似懂非懂,深情地看着清凉江、欣慰着儿子比自己大多少倍的格局。
看到父亲的欣慰,韩长青说:“总有一天,我要复建这座古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