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1月29日
第06版:06

豆腐

高火花

小时候,我不爱吃豆腐,原因是做豆腐是个累活儿。

那时,家住在离运河边不远的一个村庄,父母在清明前后开始种黄豆。我下午放了学还得到地里帮忙点豆种。父母在前方勾垄,我在后方点豆,腰常成一条横线。忙完后,腰酸且麻。身体上的累不算什么,可常为错过精彩的剧集而遗憾。放学后的一两个小时,我们当地电视台经常播放《一千零一夜》等奇妙神秘的动画片,我很爱看。记得有一次种黄豆,我错过蜻蜓仙女是否飞回爪哇国的结局。这样的遗憾还有很多,但也只能伴随黄豆没入土坑,悄无声息。最累的当属中秋后收割季,既要掰棒子,还要晒豆打豆。到年关,家里量出几斗黄豆去桥头的豆腐坊做豆腐时,我对吃豆腐已无太多想法。那时做豆腐主要用石膏,我提着一大布兜黄豆在坊外排队,总能见一两个磨石膏的工人,手持一块花岗岩似的石头在铝筒里上下磨。我那时疑心这样做出来的豆腐等同吃石头。后来,豆腐挑回家,我一吃,没甚味道,从此很少碰豆腐。

工作后,我突然爱吃豆腐了。犹记得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办完入职程序,已过饭点,饥肠辘辘,到单位食堂,只剩白菜豆腐粉条。豆腐是老豆腐,入口,牙齿微微一碰就碎,但我似乎听到一丝带有兴奋和满足的炸裂的声音,瞬间觉得老豆腐在这道菜里的味道无可比拟。

我工作的地方离桥头很近,下班后有时会去那“逛吃”。桥头这个地方其实是指两个桥头的街市。桥下是贯通南北的运河水,桥东桥西有很多店面,逛街者芸芸。现在的桥头与小时所见的很不一样了,附近开张的饭馆不少。就拿豆腐菜来说,早餐店或摊点都有豆腐脑卖,大一点的正餐店都有白菜豆腐粉条或豆腐煲。还有本地火锅鸡特色菜馆里的配菜也从未缺少豆腐,再上档次的大饭店还有扬州煮干丝、文思和尚豆腐等南方名菜。

今天,我和朋友在桥头“逛吃”。友人内急,忽闻臭味阵阵飘来,说,往前走,公厕就在那里。寻味跟踪,到了眼前,竟一臭豆腐摊。我看这个摊点位置熟悉,原是小时候的豆腐坊。我滔滔叙起小时不爱吃豆腐的缘由时,朋友却一脸兴奋吃上了臭豆腐,十二分地点赞,这味道好吃到爆。她给了我一串,我不想尝试。她继续游说,臭豆腐本是南方小吃,能在北方流行说明好吃,这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很香!我不好推辞,吃一小口,不料还有些嚼劲。吃完,唇齿留香,鼻子也主动屏蔽臭味。走上运河桥,见几个扎马尾的妙龄女生,一身蓝白校服,背着田园花朵书包,一人一盒臭豆腐、一根竹签子,边走边吃,成为一道特殊的风景。

下了桥,西南角有小广场,路边有修自行车的,还有金银首饰加工等小店,时有敲击声入耳,手艺氛围浓厚。正逢饭点,修车的老者向旁边餐馆招呼一声,没多久,一碗白菜豆腐粉条和两个白面馒头就到了手里。再往前走点,有三四个青壮年围在一起吃饭,不锈钢菜盆里也有白菜豆腐粉条。他们身旁竖着几个木牌,黄底黑字,为“刮腻子”“铺砖”类字样。同事说,可别小看他们,技术一点也不比装修公司差,自家楼房的地砖和墙面砖都是从这找的师傅。那砖铺得看不出缝隙,无需再找美缝。说话间,有个师傅上来问是否需要装修,

听口音像南方人。对方说是安徽沛县人,我们诧异他怎么也吃白菜豆腐粉条这道菜。他说,豆腐好啊,老少咸宜,南北皆吃,还说豆腐就是他们那发明的。他没说错,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豆腐之法,始于前汉淮南王刘安。”沛县当时就属淮南王封地之一。同时,沛县也是大运河流经之地。

走到桥另一头栏杆处,太阳升得很高了,这样强的阳光在四九天里实是温暖,桥下运河的冰面如豆腐般白净,仿佛也显出一些温暖来。也是,四九天很快就过去,沿河看柳的时间还会远吗?河上的冰离贯通南北的柔软的水还会远吗?

我和朋友走进一家餐馆,也点了一份白菜豆腐粉条,我俩吃得很暖,很幸福。

2021-01-29 高火花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12427.html 1 豆腐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