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国
一众纤夫,头顶烈日,赤着膊,弯腰弓背,肩拉纤绳,吼着号子,汗珠顺着黝黑的面颊滚落,踏着坎坷的纤路奋力前行,身后是缓缓行进的货船。这是赵金岭昔日拉纤的场景,时常重现在他的脑海中。
赵金岭,今年92岁,沧县捷地人,乡亲们亲切地称呼他“拉船的老赵”。赵金岭幼年时,家里有艘大船,一家人吃住在船上,随水漂泊,靠送货谋生。日本侵占华北后,在运河设立诸多卡哨,借盘查货物为名敲诈勒索。赵金岭家无奈卖了船,日子陷入困顿。
抗战胜利这年,赵金岭17岁了,去小船上帮工。第一次拉纤去泊镇,逆风行船,竹篙撑不动,木橹摇难行。赵金岭等拉纤人弓着身子,脖子上青筋凸起,眼睛瞪得像铃铛,吼着号子,劲往一处使,艰难前行。赵金岭的脚板上磨出血泡,肩膀勒得生疼。赵金岭拼死拼活干了一年,挣回三百多斤玉米。
次年,赵金岭开始拉大船。每天,天蒙蒙亮就出发,落日时才停歇。往返于天津与山东临清之间。顺风,一天能走百余里。逆风,仅能走二三十里。累死累活,一天挣十几斤小米。拉纤极其消耗体力,赵金岭他们每天“三茶四饭”。吃小米面窝头、萝卜咸菜,喝小米粥、面汤。有时也熬鱼吃。船家最忌讳“翻”,鱼吃了一半,不能说“把鱼翻过来”,得说“把鱼掉个个”。晚上睡船板。冬天,货船停运。赵金岭在运河凿冰逮鱼。待来年冰消之后再去拉船,开始新的轮回。首趟船出发前放鞭炮,赵金岭给唱喜歌:今年头趟船,顺风又顺流,一顺百顺弯弯顺……
当时,运河里樯帆不断,一派繁忙景象。有运送西瓜、鸭梨、粮食、砖瓦的农家船。有扳桨摇橹的渔船,大鱼按条、小鱼按斤卖。还有挂着红绸的娶亲船,喜气洋洋。更多的是南来北往的货船,船号声此起彼伏。
上世纪50年代后期,机动船逐渐取代人力船,赵金岭加入了省交通厅航运局下属的航运社。卸下纤板的那一刻,赵金岭备感轻松,感慨地说,这辈子再也不拉船了,再也不受这份罪了。
赵金岭真的与拉纤告别了吗?2006年,沧县文化部门找到赵金岭及其伙伴,要再现运河纤夫的劳动场景。渐行渐远的纤夫号子,是独有韵味的运河文化符号,需要记录与传承。“拉船的老赵”上了电视节目,成了捷地名人。
现今,老赵依然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儿媳在河边有片菜园,老赵常去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也是看看挥洒过汗水的运河。看到运河文化建设繁华启幕,人们在风景如画的景观带娱乐休闲,他深感欣慰。
老赵常说,生活如逆水行船,要不畏艰险、齐心协力、勇往直前,方能劈风破浪,行稳致远。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这种纤夫精神、运河精神更该融入社会生活,并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