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汇通医派大家张锡纯不仅医术高明,留下了传世之作《医学衷中参西录》,更加注重医学人才的培养。他对医学理论、实践毫无保留的奉献,成就了一个个名医。他和弟子们的故事,也留下一段段佳话。
高如璧:校对“参西录”
1913年,张锡纯客居邯郸大名。一日,一个身体羸弱的小姑娘随家人前来看病。据家人讲,女孩多年来身体虚弱,不见月信。张锡纯开出药方滋生汤,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治,小姑娘身体大好。高兴之余,张锡纯把滋生汤药方寄回家中。
一个月后,张锡纯收到门人高如璧的书信。打开一看,张锡纯大喜。信中,高如璧详述了用滋生汤治好邻村一个赵姓男子的全过程。那是延医无数、数年不愈的一个病例,仅用滋生汤10剂就令患者痊愈。
张锡纯喜的是这个医案丰富了他对滋生汤的认识:原来“此方治劳瘵,无论男女,服之皆有捷效也。”
高如璧是今孟村泊二庄人(时属盐山),是张锡纯在老家盐山比较早的弟子。《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收录有高如璧治病医案10多则。张锡纯生前整理出版《医学衷中参西录》,都是高如璧与张锡纯之子张荫潮担任校对。
据高如璧后人说,高如璧跟随张锡纯学成后,行医乡里,又行游南北多地,名望颇高。后到天津开办医馆。
董仁清:因病成名医
一年中秋节刚过,连日阴雨。张锡纯正在盐山行医,这日,沧县程董林村(今孟村董林村)的村民冒雨前来延医。
病患叫董仁清,字寿山,30岁出头,已被病魔折磨多日。初是感冒,后发展到颌下颈项肿,一直肿到胸部,且有向下发展的趋势。多日来,董仁清只能从牙缝间进点稀汤,但咽喉肿痛,又难以下咽。经很多大夫调治,都嘱以解毒清火之药服之,但未见好转,肿热之象更烈。面对这种棘手的病症,张锡纯沉下心来,细致诊脉,脉象洪滑而长、重按有力、兼有数象,他当即判断这就是民间俗称的虾蟆瘟。这种病毒热炽盛,要想解热毒,必须重用生石膏。当张锡纯把医理说给患者家人时,家人面露疑色。原来前面的医生也用过生石膏,却根本不见效。张锡纯解释说:“石膏原微寒之药,《本经》载有明文,如此热毒,仅用两许,何能见效?”于是重用生石膏。董仁清服了张锡纯开的药后,肿热之象非但没有好转,好像更厉害了,家人惶恐无措。张锡纯镇定自若,先后又开了两个方子,令患者服用。当晚10点钟,药力下行,患者身体上部肿热渐轻,早晨时,已经可以稍微进食了,三天后痊愈。
被张锡纯治愈后的董仁清,决心拜张锡纯为师,立志学医,惠及乡里。张锡纯也不保守,将毕生所学一一传授。后来,张锡纯赠给他的《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还收录了董仁清的很多医案。书中,董仁清特别自豪地向张锡纯汇报,他用老师治好他的方子,治好了邻村一赵姓产妇。当时,医学同道质疑董仁清生石膏寒凉,产妇不宜用,他拿出《医学衷中参西录》,请同道翻看关于生石膏药性药理的论述,大家看后纷纷叹服。
董仁清一生秉承张锡纯中西医汇通思想,苦读《医学衷中参西录》,终成一方名医。
马凤图:武师兼医师
1920年,正值青春壮年的马凤图南游归来,欲在天津谋求发展。马凤图是沧县杨石桥(今属孟村)人,与弟弟马英图都是中国近代著名的爱国武术大家,曾经投身于民族解放事业。
一日,马凤图去拜望桐城派古文家孙宝琦,碰巧张锡纯也在。马凤图早就敬仰张锡纯医名,加之老乡的缘故,二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分别时,相邀翌日鸿宾楼饭庄再叙。
第二日,马凤图如约赴邀。同时在座的还有张锡纯最喜欢的京剧武生高福安、李吉瑞、薛凤池等戏曲界朋友。新朋旧友齐聚一堂,张锡纯甚是欢喜。对于眼前的这位晚辈、来自故乡的中医爱好者马凤图,张锡纯颇有好感。又知他是盐山武术大师黄林彪的弟子,更是另眼相看。马凤图之子、暨南大学历史学教授马明达先生在回忆父亲的文章中说:“张锡纯对他的‘衷中参西’之说做了一番提玄钩要的阐述,而且鼓励父亲大胆用于临床,勇于实践。他反复说,医家的真知卓识皆来自临床,一日不临床,便短了一日之智;三日不临床,遇病家如履险地。”说到兴头上,他一口气说了六七个“胆、胆、胆……”神情激越,意气昂然,旁若无人。
几年后,马凤图返沧省亲,当然他此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目的——拜张锡纯为师。为拜师成功,他费了一番心思。盐山籍国民军将领张之江与张锡纯交情甚厚,此行他带着张之江的引荐信和礼品来到沧州立达医院。谁知当时正有京中显贵的眷属来沧求诊,张锡纯忙于接待,与马凤图匆匆一晤而别。由于时局动荡,他们之后都是书信来往。张锡纯还给他寄赠过《医林改错》等医书,然而最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1933年,张锡纯逝世的消息传来,马凤图悲痛不已。他在唁电中自署“受业沧州马凤图”,后来也以张锡纯的私淑弟子自称。马明达回忆说:“父亲对张锡纯怀有深切的敬重之情,他对张锡纯所有的方剂都做过认真研究,并经常在临床中参酌使用。此外,在充分吸收西医理论和精心诊断、大胆用药方面,也都有效法张锡纯的地方。”
张堃:中西本一理
1933年,一个春雨之夜,天津法租界广德新里一间狭窄的房子内,一位老者和一位青年正围灯促谈。老者是张锡纯,青年是他在津门收的弟子张堃。这个画面永远定格在张堃的记忆中,一生都难以忘怀。那是师父去世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那天,张锡纯兴致颇高。
关于中西医之争,张锡纯对张堃说:“哲学、科学原是一道,中医、西医原是一理。中医重气化,西医重试验。气化则流于虚玄,试验则证诸真实。然虚之极必归于实,真之极又莫不归于玄。此自然之理……”
越说越激动,张锡纯站起来望着窗外,接着说:“方今舟车人力,四海环通。东西文化,应互相容纳。科学得哲学以深造;哲学赖科学以证实。将来道器合一,为物不二,治古今中外于一炉,以哲学改造科学,以中医融化西医,俾世人打破门户之见,共同研究,以图进益。吾以‘衷中参西’名书,意在斯乎!意在斯乎!”说到此处,张锡纯眉头紧皱,双拳紧握,神情坚定。张堃恍然悟到了老师重复“意在斯乎”的深意,他是想真正打破门户之见,让中西医汇通思想大放光明于全球啊!
那年秋,张锡纯与世长辞。张堃和张锡纯之子张荫潮,以及同门师兄弟孙静明、李宝和等人,共同编辑完成了遗著《医学衷中参西录》第七期。张荫潮嘱咐张堃写点什么,附在书后。于是,后世就有幸看到了这难得的一段“中西医汇通思想”的精彩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