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大运河行走,犹如一扇扇窗子衍生出的图景,会让人的心境渐次明朗起来。倏然间,将记忆挂在大运河东光段这一飘带形状的桅杆上。一个古老而又年轻的码头遗迹,承载着一段卷帙浩繁的历史。
老家远离县城,离大运河更远。运河上的桥,运河里的鱼虾,运河两岸的景,久居运河边的孩子才意会它的魅力。直到去了高中同学的家,才头一次见运河。正值盛夏,沿途的池塘开满了荷花,一团一簇,风姿绰约。一座木桥上,一群孩子打着号儿往下跳,跟下饺子一样,本就湍急的河水被他们砸出朵朵硕大的浪花。看得我这个旱鸭子直发呆。
把时光拉回,孩子们跳水的地方,就是唐宋以来几度繁华的码头。运河东西两岸都有码头村,可想而知当年“舟楫击水扬波,楼船倒映流水”的场景。假设码头就是那个原点,那个中心,我曾将这个原点当作一个支点,大运河南北双向的延伸就成了一个撬杠,一架天平,平衡两边的是居多的文化元素和讳莫如深的家乡情怀。
从原点往南一公里,是宋代沉船遗址。1998年6月,运河水枯竭期来临时,沉船无意显露出真容。我亲眼所见,成摞的青瓷大碗被提取出来,旁边的泥土还留有清晰可见的绳纹。随之而来的是沉船的一角,几近朽木的船帮、舱底以及一些多个窑口的瓷器、红陶擂钵、金代铁权、元代铜权、骨刷柄、铁钩、铁刀等遗物“浮出”水面。
一直往南就到了连镇,“商贾云集、八方通衢”的古镇,天平军北伐名将林凤祥被俘之地。所谓商贾,便是晋商,是连镇经济的中流砥柱。清代中叶,连镇已成为东光、吴桥、阜城、交河等七县的粮棉油集散中心。老人们回忆说:“当年小镇上长住人口有两万人,光从事装卸运输的就有近三千。”
世界文化遗产点谢家坝,也在连镇。当年,谢氏兄弟的义举将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驯服得温柔体贴,多年的决口水患得到了彻底解决。这种夯筑技术成为治理水患的有效方法。如今谢家坝已是一处很有名的旅游点,学者、艺术家都将目光投向这里。在谢家坝旁建的大运河谢家坝水工智慧博物馆,把大运河上的坝都集中到了这里,让人看了醍醐灌顶。
折返回原点,再往北5公里,有一个叫油坊口的小村庄。河边矗立着迷踪拳创始人霍元甲的雕像,再现了当年这位爱国武术家的威武。不远处,是一个渡口,人称霞光渡口,一条小船、一柄木浆,渡过去,再渡回来,人们就是为了体现坐轮渡的感觉。坐在轮渡上,与文史爱好者刘连清谈论东光古城,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同行者刘连清说:“乾隆时,坐落在堡子村的御河行宫,给码头北增色不少。”
我说:“你给原点找到了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很真实,《东光县志》里有明显记载。”
刘连清说:“其实两边都是均衡的,哪一个都有一些来由,都有它的厚重。比如你说的原点,就在码头村,有一个十人左右规模的诗社,汇芳园诗社,大清时期……”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考证过这个诗社,确实在大清时期活跃着这么一个民间组织,比起后来的这诗社那诗社要早多了,我写过有关汇芳园诗社的考证,发表在《沧州文化研究》上。”
刘连清看着我的眼睛,说:“东光县城这个原点更有魅力。宋代就有了铁佛寺、二郎岗、碧霞祠。”
一个原点支撑起一座古城。“三彩灯明寺”“纸箱机械生产基地”“万亩氧生园”都是顶着桂冠的古城新生力量。
庚子冬,县一中教师朱世博率领三位老师与43名学生,对大运河东光段进行了一次全方位考察,以大运河为主体,融入诸多文化元素,创作出达36.98米的儿童画长卷《百里运河图》,暗合了大运河东光段36.98公里的繁华。
大运河默默地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和光华,它的干涸,它的滚滚流淌,任何形式都会赋予某种历史意义。东光这段有史记载的九曲十八弯,是南运河上最美的一段,我在诗行里给它定义为“飘带”。是的,大运河这条飘带呈现出的九曲十八弯,每个褶皱里都满含着文化的元素和两岸人民欣喜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