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老海与我有个约定:在大运河灯光秀的首日,一起沿着运河景观带走一圈儿,看灯,也看河。
老海第一次在南站接我,指着广场外闪烁的灯光对我说:“十月的北京,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而十月的通州,又是全北京最美的地方,大运河全线灯光秀,从五河源头到甘棠闸,十几公里长的运河景观带,灯光璀璨,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流光溢彩,都不能算真正来过北京。”
那个时候的老海,刚从通州调往昌平回龙观分公司。而我,网上应聘成功,投奔他来的通州。
一对发小,阴差阳错,从此东西相望。
没有老海的日子,闲暇之余,我晃动着因久伏而变得僵硬的脖子,从月亮河小镇出发,跨过雕栏玉砌的耿庄桥,贴着京贸国际城往运河文化广场走。
四月的北京,夜风中带着凉意,或粉或白的海棠在微黄的路灯下一树树绽放,早开的丁香不甘落后,它们羞羞地蓬勃,或是一丛丛簇拥的象牙白,或是散着浓郁清香挨挤成一团的紫色……这些都让我欢喜。我更喜欢在这样的夜色中往来蹀躞,等着老海约我在国庆时一起去看灯光秀。
八月的北京,天很热,却又不是普通的一个热字可以形容,空气异常燥闷,阳光下走一圈儿,似一场桑拿。而美好的等待可以降温,秋天眨眼而至。
猪年的国庆节前,老海的电话来了。
“鱼儿呀,你是不知道,北运河上的灯光秀是我国最大帧幅的宽桥体水幕,每辑近二百米长的幕景,二十多台激光投影机折射出来的大运通州多媒体画面,灯光秀从晚上七点到八点半,七次循环播放,每次持续八分钟,那场面,啧啧,不得了呀!”
我里里外外全是羡慕,对着手机那端的老海问:“你一定都看过的,对吧?”
老海在北京多年,毗邻北运河而居,一定见过最好的灯光秀,也欣赏过最美的夜景,不像我,虽来通州也有一年,沿线以八桥为点的灯光秀,仅与东关大桥隔河相望。偶有的夜走,也不过是远观桥上那道不停闪烁不断变换颜色的溢彩,一惧近瞻的时间成本太高,二怕自己这种提前窥视会破坏我与老海相约时的美好。
电话那端的老海嘿嘿发笑,岔开话叮嘱我:“别忘了国庆的灯光秀之约哦!”
国庆,老海并没有如约而来。他临时因引资去了重庆。我们每月一次的见面聚会,也因而延了几轮。
老海再来通州,有时在白天,有时是夜半路过。我们的灯光秀之约,因为这这那那的原因,持续被搁浅。
老海安慰我:“错过了今年的国庆,还有明年嘛,灯光秀只会一年比一年更炫。”
我很认同。
京地的同事早告诉我,大运河上春节和中秋节的灯光秀,毫不逊色于国庆。我和老海有的是机会。
鼠年的春节,我在月亮河小镇掐着指头等老海赴约,疫情却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隔离的日子比等待更加漫长。
等待老海的日子里,我在难得闲暇的日子里去了玉带河大桥,以及运通桥、潞阳双桥,也见识了北运河上最美的以荷为设计主题的千荷泻露桥,荷桥夜晚的慢行步道,三层微卷的挑檐在夜灯上起伏,宛若一朵朵莲叶。我脑间突然冒出一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与老海,共赴一场运河上的大型灯光秀,也可胜却人间无数。
牛年的国庆等来了,我却因为一场重感冒引发了高烧和咳嗽,特殊时期的种种不安与恐惧,冲淡了我对灯光秀年复一年的期待。而经年的相约、失约,喜悦也逐渐在老海的眼里削减。
冬奥会如期而至,老海提前申请了年假,他终于对我吐了实话:“鱼儿呀,我其实并没有看过现场灯光秀,七年时间,近在咫尺,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的话,我放弃了返回鄂地过年的想法,只为圆一场发小间几年的约定。
“大运河迎冬奥灯光秀”的首日,我们说好了七点在运河公园碰头,老海却没有出现。前些天,听他提过工作上的压力。不会有事吧?
老海小时候便这样,遇上事,总爱一个人闷闷的,不说话,也不做声。
打他的电话,无法接通。
我一个人在运河公园行走,大运河没有了白天的喧嚣,两岸光影璀璨,灯光投在湖里,湖水倒映灯影,河面荡起的七彩粼光,灿若星河。
我在繁花夜景中继续等老海,如同四年北漂中的每一个日夜。边等老海履约,边等一场属于我们的水幕灯光秀,直到灯影下的人汗涔涔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