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小憩,看一本书,名字叫《苍凉深处等春来》,作者林清玄先生。这是一本我推荐给姐妹的书,有一天她来,竟然忘在我家,中午睡前随手拈来,竟然就重逢了。
大约在1995年至2000年之间,我喜欢读先生的书,想来20多年没拜读了,机缘巧合还是心有灵犀,竟然在壬寅年的一个春意初萌的午后,又一次握手。
读林先生的书,养身也养神,平常物事,娓娓道来,禅意如春雨滋润,让人心生温暖,随着季节一如万物复苏。
序没有看完,就睡着了,在春日午后暖暖的阳光里,我似那只童年记忆里依偎在奶奶盘坐的腿上的老狸猫,听着自己的呼噜酣然入梦。
睡着真好,心轻松,身也自由自在,可以无障碍穿越时空,于是,就在这个依然春寒料峭的当下,“我”飞过高山穿越大海,到了南山的十里桃源,那是“员外”的一个春秋大梦,也是我现世的“且停停”。竹篱稀疏,柴门虚掩,一座破旧的小屋,在岁月深处静待花开。“我”似乎是一缕风,穿过木门的裂缝,坐在南窗下的阳光里,泡一壶老茶,斟满颠沛流离世间沧桑,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端起,放下,无数次的重复,洗涤被尘埃包裹的那颗初心,映照在透亮的茶汤里的,竟然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它本来就在,从未离开。
阳光从糊在窗棂的破旧油纸的裂缝照进屋里,那些尘埃在光束里跳舞,光束像灯一样,打在一个满身灰尘的人身上。他沉醉在岁月深处静默如禅,无视我的存在,我也安然舒适。他看他的书,我泡我的茶,一刹千年,万古长青。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在这南山一隅,颇似“鸟鸣山更幽”,那入定的人躬起,追随老鼠的身后,悄无声息的脚步越来越近,我听见自己咚咚跳动的那颗心。他,竟然随着老鼠钻进洞里,捧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木盒,轻轻拂去柴草的碎屑与尘埃,打开盒子后,我看到他笑得像春天。抬头的刹那间,哦,这人是邵康节呀!那身灰色的长衫,仿佛一经风吹就会破碎散去,“缘来如此!”那声音细微如蚊,却似震耳发聩,我听出来,他字字珠玑的声音咆哮着喜悦,且不待我奉茶,竟然老僧入定,钻进他“秘籍”的深深处。
手机铃声响起来,我从梦中苏醒。拿开压在胸口的书,一束斜阳照着窗台上的那盆竹子,画在卧室东墙上一副淡墨竹影。起身,冷水洗漱,我要到枣园看看,那些在冬天沉寂的枣树,是否与春天一起醒来。
北方的室内温暖如春,野外依旧寒冷沁人。记忆中的雨水季节,田里应该是人欢马叫的春耕景象,而此时此季的大洼深处,除了这些挺立在荒野中的冬枣树,让人联想起初夏的枣花香、仲秋的累累果,极目望去一片苍凉……
“尽目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北方的春天是羞涩含蓄的,静下心来,低头看脚下走的每一步,突然发现,脚下枯草覆盖的土里钻出来隐含的绿色,一丛羊胡子草倔强地挺起来早春的音讯,成了大洼深处报春的使者。
茫茫大洼,那些春寒中的冬枣树,树干上开甲的疤痕,都在诠释着成长的代价。蟒爪一样的根须,深深扎入返碱皲裂的黄土地,在贫瘠之处找寻营养,看似冬闲春懒的日子里,以静为动,哪一刻不是在伺机花开?
回望着看似“枯木”的枣林,还有那一堤十里桃树,风已经柔了,地气在蒸腾,它们比人更懂得时节,它们有足够的储备与信心,默默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苍茫深处等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