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9日
第06版:06

80多年前,几位心怀家国的热血青年潜伏在沧州的隐蔽战线上。他们隐姓埋名,穿行在看不见硝烟的特殊战场,凭借高超的技术与卓绝的智慧,与敌人斗智斗勇,为革命事业贡献着隐秘的力量——

隐蔽战线“八兄弟”

日本留学时的吴金骧

在沧县读职校时的张淑峰

沧县党史资料中的“八兄弟”成员

本报记者 杨静然

几天前,沧县医院党委副书记康玉刚接到了一个特殊电话,来自千里之外的上海:“我是‘八兄弟’成员张淑峰的儿子张业新,看到你的文章后非常激动。文章里的内容我父亲生前讲述过……”放下电话,康玉刚哽咽难言,他苦苦追寻“八兄弟”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

2021年9月,本报刊登了由康玉刚撰写的《吴金骧 我们等您回家》一文。文章介绍了秘密从事地下工作的吴金骧烈士的生前往事,也首次披露了战争年代活跃在沧州城内的一个地下组织群体——“八兄弟”。爱好文史的康玉刚多番查找史料、多方核实,试图还原这段历史。

和他一样为“八兄弟”奔忙的,还有这8位地下革命工作者的家人。成员之一的吴金骧烈士至今埋骨他乡;张淑峰深藏功名一辈子,离世前才将生前往事述说于儿子;有的成员至今下落不明……多年来,“八兄弟”成员的家人为了让子孙牢记历史,也在试图寻访那段红色记忆。

机缘巧合下,他们与康玉刚相识,共同走进了“八兄弟”的故事。

寻访吴金骧烈士

康玉刚第一次听到吴金骧的名字,是在2021年。

当时,他曾经教授过的一对学生夫妇找到他,希望康玉刚能帮助咨询烈士迁入烈士陵园一事。他得知,自己曾工作过的沧县东花园村有一位叫吴金骧的烈士。因爱好文史,当了解了烈士秘密从事革命工作的事迹后,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几天后,康玉刚便来到了吴金骧烈士的家乡:沧县姚官屯镇东花园村——1924年,吴金骧就出生在这里。

时间回溯到80多年前。

1937年9月24日,日本侵略者占领了沧县城。随后,驻沧日军展开大搜捕,在沧的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

“1941年3月,时任冀南区地委宣传部长的韩学勇因叛徒告密在故城县被捕,被押赴沧县。敌人软硬兼施,他始终没有泄露党的机密。他骗取日伪军的信任,将计就计打入了敌人内部,秘密从事革命工作。”康玉刚说,韩学勇在沧工作的这段时间,一直秘密发展沧州的地下抗日组织,发展了许多年轻有为的青年党员。他在南关的一间诊所内建立了地下联络站,联络站的负责人是诊所的主人马骥麟,他的弟弟马书麟是联络员。

而此时在城里读书的吴金骧,和马书麟、张淑峰等是同学,他们是一群思想进步、反抗日本侵略的热血青年。吴金骧通过马书麟与韩学勇结识,从此走上革命道路。

吴金骧帮助八路军购买药品和医疗器械;护送战士到根据地;设法营救被捕的抗日干部……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与敌人战斗。

1943年,吴金骧被党组织派往日本留学。

时至今日,吴金骧烈士的家人仍保存着他在日本留学时拍下的照片。照片中的他,不到20岁,眉清目秀、意气风发。

寻访中,康玉刚从吴金骧烈士家人口中得知,吴家家境殷实,在那个年代属于村中富户。吴家在东花园村有宅子有地,在城中还有房子和商铺。当年吴家人住在沧县城里的郭家大院,在小南门开着一家名叫华洋的药房,一直由吴金骧的妻子赵氏管理经营。

在这种情况下,吴金骧却毅然决然地舍家弃业,走上了革命道路,可见他的赤诚之心与家国情怀。

两年后,吴金骧学成归国,被分配到河北省立农学院(今河北农业大学),以教师身份为掩护,继续从事地下革命工作。

康玉刚说,1947年7月沧州解放,当时吴金骧准备从天津回沧州。有内线同志捎信给他:沧州城内敌特已经把他列进暗杀名单。回沧不成,吴金骧决定返回保定。不料回保定途中,他被特务跟踪。在汽车即将到站时,被特务开枪杀害,年仅23岁。

吴金骧在保定牺牲后,母校师生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师生上街游行,向国民党政府抗议敌特暴行。学校地下党组织还专门拍了举行葬礼和坟地的两张照片,寄回老家。吴金骧的母亲一直珍藏着这两张照片,后来有亲戚劝说:“人都没了,还留照片干什么?”照片也就没了下落。

吴金骧生前的工作不仅不为外人所知,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清楚。再加上他的遗骸至今埋骨他乡,不知何处。吴金骧烈士的家人几十年来一直在寻找、搜集史料。

从“三人团”到“八兄弟”

当年,与吴金骧一同加入革命队伍的,还有马书麟、张淑峰,他们都是在韩学勇的指引下,走上革命道路的。

“吴金骧职中毕业后在县立牛市街完小教书,他和张淑峰利用教师身份开展工作,动员组织师生上街游行示威、张贴标语、宣传抗日思想。马书麟则给韩学勇当联络员。”康玉刚说,他们三人秘密从事地下工作,组成地下组织“三人团”,负责组织城内的抗日活动。

1942年左右,“三人团”成员均由韩学勇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组织的抗日活动多了,他们认识了更多有为青年,又发展了五人共同组织城内抗日活动,分别是郭忠、吴瑞鹏、朱炳麟、张连义、杨恩璧。为避免引起敌人注意,他们对外称“八兄弟”。

杨恩璧借管理车站仓库之便,利用日军人员杂、领取物资时间不统一的疏漏,数次和同伴搭档冒领日军军用物资,阻延日军“扫荡”列车发车等。在伪县政府建设科任职的张连义,想方设法给组织传递情报,汇报敌人的动向,迟滞伪县政府的修路工程,破坏敌人的计划。他们还里应外合,巧妙施计,营救被捕的抗日干部。

1943年,吴金骧和马书麟被党组织派往日本留学。留学期间,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中国留学生常受日本学生的排挤歧视,吴金骧他们就去找日本教授评理。教授偏袒日本学生,他一气之下打了教授,最后闹到了校长那里。因中国学生占理,校长也无可奈何,最后不了了之。”康玉刚说。

因“八兄弟”从事工作的保密性,他们的故事始终鲜为人知。康玉刚试图通过党史资料,以及“八兄弟”后人的回忆,了解他们当年的革命轨迹。然而寻觅到的,仅仅是历史上残存的一些片段:传递重要情报、营救狱中抗日干部、组织学生抗日活动……虽然无法把这些片段联缀成篇,但仍可以遥想当年“八兄弟”为革命事业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

期待英雄“团聚”

一边寻访一边心生感动、敬佩,康玉刚数次落泪。2021年9月,他将掌握的资料成文《吴金骧 我们等您回家》,希望通过此举,还原“八兄弟”英雄往事,找到他们的下落。

没想到,一年后,张淑峰的儿子张业新在网络上查找父亲资料时,看到了此文,顿时心潮澎湃:“文章里的许多内容,都与我父亲的经历吻合,终于可以证明父亲的身份了!”他辗转联系上了康玉刚,也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67岁的张业新如今生活在上海,他说,父亲张淑峰出身于官宦世家,他的曾祖父张照曾任清政府军机大臣,家族与纪晓岚家族同村且为姻亲关系。父亲自幼在家念私塾,学习刻苦,写得一手好字。父亲的叔叔是被誉为“无衔将军”的张仲瀚。当年,也是受张仲瀚的影响,他阅读《共产党宣言》等红色书籍,接受共产主义思想的洗礼。在中学时代,张淑峰就已经参加地下组织并上街演讲,宣传抗日。后来,成为“八兄弟”一员,接受过专业训练,会各种枪支的装卸、使用以及密写等技能。

“1945年,从延安返沧后,参加祭孔活动时,突然城门关闭,他被敌人抓捕关进了监狱。严刑拷打,父亲也没有招供。由于敌人没有证据,父亲被他的舅舅重金保释出狱。”张业新说。后来,由于张淑峰受过教育,文化程度高,又有革命工作、教育管理工作经历,被派到上海参与一所中学的筹建工作。1949年10月,张淑峰到上海报到并开始新的工作。

“八兄弟”的引路人也是入党介绍人韩学勇,于1970年在湖北省襄阳市离世。当年他们那段地下工作的经历也随着他的去世而湮没史海。

张业新说,他的父亲一生难忘那段秘密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时光,挂念着“八兄弟”成员。离世前,曾把他唤到床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弱地向他讲述着自己的革命经历,诉说着自己对党的信仰和忠诚。

从那时起,张业新也踏上了和康玉刚一样的路——探寻地下组织“八兄弟”的往事,让更多的人了解那段历史,了解父辈曾为革命事业所作的贡献。

同样执着的,还有吴金骧烈士的亲人。吴金骧烈士去世后埋骨他乡,不知何处。吴家的兄弟姐妹们一直在为烈士的事奔走。六弟吴金驯曾执笔为吴金骧写过文章。吴金驯去世后,七弟吴金骁和他的儿子吴学彤接过接力棒。吴金骁老人最遗憾的是,当年搜集的关于大哥“三人团”“八兄弟”的史料,包括1970年代沧州地委外调公函,在1990年代家中一场火中被付之一炬。多年来,家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找寻到吴金骧烈士的墓地,迎接他回家。

郭忠烈士也是“八兄弟”成员,1947年青沧战役前,被敌人暗杀,年仅23岁。郭忠牺牲时,他的女儿石丽英(随母姓)不满两周岁。由于种种原因,她和家人始终没有收到父亲的烈士证。她多方搜集资料,直到2006年,才收到了父亲的烈士证明。2021年,郭忠烈士的遗骨也迁入市烈士陵园安葬。她记得母亲说过,当年多亏了张淑峰把父亲的遗体送回家,父亲才得以安息。

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八兄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也是亲密无间的亲人,他们的友谊延续至今。他们的后人也通过康玉刚取得了联系,大家在谈论中,对地下组织“八兄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八兄弟”成员有的至今下落不明,康玉刚希望能早日找到其他成员。

“新中国的成立,是多少革命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英雄虽无名,但功勋永存!”康玉刚一句话,让人感慨、动容。

2022-11-29 80多年前,几位心怀家国的热血青年潜伏在沧州的隐蔽战线上。他们隐姓埋名,穿行在看不见硝烟的特殊战场,凭借高超的技术与卓绝的智慧,与敌人斗智斗勇,为革命事业贡献着隐秘的力量——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74988.html 1 隐蔽战线“八兄弟”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