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的铁狮子,即使看它千遍我也不会厌倦,而每看一次心灵就会受到一次震撼,就有一种新的体会。
记得第一次看它,毫无心理准备。那时车开在高粱田中的小路上,疾风推动着浩瀚如海的高粱,起伏跌宕,呈现一种流动的、斑斓的绿色光彩。就在那片广阔无际的千里绿浪中,突然,一只雄伟巨大的狮影奔跃了出来。
它身披障泥,背负巨大仰莲圆盆,前胸和臂部饰有束带,头部毛发作波浪形披盖于头部。它头朝南,昂首怒目,四肢叉开,巨口大张,仰天长啸,对海怒吼,又像疾走急驰,之后,突然停下,回首张望。几乎让人措手不及,一个如此深沉、如此巨大的震撼,就这么在我的心底骤然荡开。
铁狮子在大自然的陪衬下构成一幅苍茫、悲怆、壮阔的画面。刹那间,我就被震撼住了!
第二次看它,正值盛夏。我站在空旷的高粱地上已觉酷热难忍,但看到铁狮子张着破裂的嘴,在烈日的照射下仍对着海怒吼,不知为何,这景象令我激动万分。
第三次看它,是在计划之外。“想不想看夕阳正好落在铁狮子背负的莲花宝座上的奇景?如运气好,能拍到手托着铁狮子及落日的镜头。那就更美妙了!”
我们像夸父追日似的朝东关急驶而去。还好一路上交通顺畅,17点40分,终于停在铁狮东面几十米的乡间公路上。这时,夕阳又红又圆,周围的云彩都镶上耀眼的金边,阳光变得异常华丽,威风凛然的铁狮笼罩在一片橘红的金光中。太阳已快落在狮背上的莲花宝座上了。我看得如醉如痴,缓缓举起左手,托住铁狮子及夕阳,留下了永难磨灭的一景。
第四次看它,是希望再拍到那奇特的一景。然因铁狮子四周的围墙加高,已拍不到全景,虽觉遗憾,但真正让我震惊的是,一年不到,铁狮子竟像突然老去,被许多铁架支撑着。它过去的豪迈磅礴气势已失,像绑着绷带的伤者,在那里呜咽喘息。没想到,千里迢迢,神牵魂系地来了,看到的却是铁狮子身上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条条裂痕。我心痛如绞,无法言语。虽然有关方面费尽全力,也无法阻止铁狮子的锈蚀。也许若干若干年后,我们只能望着博物馆内铁狮子的片片残骸悼念。
然而,即便有那么一天,铁狮子那种勇敢和坚毅的形象,作为一种维护者的最终抵抗形式,千百年来如同淬火之后的铁、沉水之后的石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渗入了沧州人的肌肤,潜进了沧州人的血脉,铸入了沧州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