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5月19日
第06版:06

摇纺车的母亲

王玉霞

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更别说那温暖的怀抱了。但她走近的时候,感觉仍然那么亲切,那么温暖。

母亲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外婆的长女,兄弟姐妹八个。那时,人们吃、穿、用全部出自勤劳的双手。外婆一家也毫不例外。

外公是中学校长,长年吃住在学校。外婆家里家外一把手,被几个孩子拖累得一身病。作为长女的母亲自然是外婆的得力帮手,七岁就站上小板凳,趴在锅台上贴饼子,做的一手好饭一直为亲戚朋友称道。外婆还要穿针引线给一家老小缝衣做鞋,洗衣做饭、刷锅洗碗也就成了母亲的“家常菜”,背弟弟领妹妹更是正当活计。等着弟弟妹妹们睡了,母亲还得抱棍子推磨,累得随便倚哪儿都能睡着。

母亲长到十来岁,日常用水都是母亲和大舅抬回家的,等到母亲13岁就自己挑水了,好不容易大舅能担担了,又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入伍了。不仅如此,长年的积劳让外婆患上肺痨,家庭一切重担都压在母亲的身上。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熬汤煎药伺候外婆,还得带两个襁褓中的小姨小舅睡觉。已是深夜赶紧让外婆睡下,母亲接着做针线活儿,十来口人的衣衫鞋袜,更少不了给十岁左右、四个挨肩儿的舅舅缝缝补补,所以母亲也做得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儿。

母亲不是成年人,挣不到完全劳力的工分,去村食堂打饭也给不够一家人的口粮。母亲说:每每站在食堂门口,都是一种焦灼的等待,捧着碗里不够分的食物含泪离开,到家看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抢不到饭更加心酸。姥爷的工资不够养活八个孩子,外出几十里挖野菜就成了母亲的一项“专利”。她比有些成年人跑得快、挖得多,三年水涝的年头儿,总要想办法让一家人填饱肚子啊!

母亲为了替外公外婆撑着这个家,一直等到大舅妈进门才出嫁,已年近30岁。即使抱着刚出生的我,母亲依然在婆家和娘家来回奔波。爸爸是一名军人,当时还在部队,带孩子做家务都是母亲一个人的活儿。奶奶这边叔叔姑姑四五个,也是需要帮衬的。点灯熬夜、穿针引线基本是母亲的常态生活,洗衣做饭、看孩子都权当喘口气儿放松一下了。所以打记事起,纺车和织布机是我最熟悉的家用工具,牵线投梭是我最好奇的动作,帮忙挂线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事,虽然至今没弄明白其中的“原理”,总觉得最后织成的花布是有自己功劳的,心里不由一种成就感。母亲绕线的手法和忙碌的身影那么美丽高大,在我的记忆里还是那么清晰深刻。

算到一块儿,舅舅姨妈叔叔姑姑十几个,成家时的被褥,都是母亲一圈一圈摇出的线、一梭一梭织出的布做成的。母亲先奶奶去世两年,奶奶最终决定把一直收在厢房、陪伴她和母亲一辈子的织布工具“拆散”了,她还是摸了一遍又一遍,说:往后家里没有人会用这些老物件儿了,我也老了。

的确,母亲之后这些工具再没用武之地,再也看不到母亲手摇纺车的样子和左右穿梭的身影了。母亲的一生就是身兼数职、辛苦劳累的一生,她是一辈人干了两辈人的活儿、累了两辈人的心,也是应该放下好好休息了。唯愿母亲的世界里再没艰辛和劳累,再没焦灼和泪水,有的只是轻松和快乐。

有一种情无需思量,有一种爱无需张扬;有一种呼唤伴随一生,有一种美丽铭刻心上。这就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母爱。

2023-05-19 王玉霞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91337.html 1 摇纺车的母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