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6月02日
第06版:06

海鲜城

刘文杰

每天早晨,我都会沿运河堤顶路骑行。路过农贸市场,会看到浸泡在海水里的螃蟹、大虾、皮皮虾等海鲜。海鲜摊前挤满了人。买家询问,摊主应答,招揽顾客的吆喝此起彼伏。

渔民养殖的虾蟹等海鲜能常年供应,使海鲜市场在伏季休渔期依然火爆。这边正往袋子里装虾蟹鱼贝,那边的海鲜陆续下锅了。天然气“呼呼”的火苗舔着一排铁锅底,摊主在缭绕的炊烟里,不时地往锅里倒入活蹦乱跳的大虾、纠缠不休的螃蟹皮皮虾。

这时,一锅毛蚶、贝类掀盖出锅了。“下锅的海鲜是谁的,看好了别拿错了。”摊主一边提醒着买家,一边在几口铁锅前忙碌。只需五到十分钟,锅盖再掀起时,青虾青蟹就成了黄澄澄、红彤彤的美味,摊主在食客直勾勾的眼神里,把热气腾腾的海鲜沥去滚烫的海水,稍等就能打包拎走。

在海鲜摊意外撞见了黄骅南排河的老熟人,70多岁的高大哥头发早已斑白,被海风吹打的面颊沟壑纵横,太阳把脸晒成古铜色。交谈中方知,如今他在沧州儿子家带小孙子、外加接送孙女上学。

几年前,我去南排河采风,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高大哥。说起现在的富足生活,坐在沙发上的他吞上两口烟就陷入了沉思:老话儿说南排河是苦海沿边,一点没说错,是真苦啊。洼大村稀,道路坑坑洼洼没法走。盐碱地不长粮食,光长碱蓬、黄菜和红荆条。渔民守着南排河填不饱肚子,家家孩子多,一个工分核算不了几分钱,粮食有数,年年闹饥荒。开春儿草刚绿、树刚发芽儿,口粮就不够吃了,妇女、孩子就近在大洼里采摘榆树叶子、嫩柳树叶子,回来胡乱洗两把,掺到玉米面子里贴饼子、蒸窝头。树少人多,榆树枝子、柳树条子早被撸得光秃秃的了,想在盐碱地挖黄菜、野菜充饥,背着筐晃悠大半天走好远也采不到半筐。

那时南排河人,管海货不叫海鲜,叫“臭鱼烂虾”。每到季节,他们会骑着“大铁驴”驮着“臭鱼烂虾”来沧州,换回一点点的高粱面、玉米面充当饥荒年代的口粮。高大哥是一家六兄妹的老大哥,父亲去世早,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为了一家人的生计,16岁就骑着“大铁驴”来沧州,在运河桥头或走街串巷卖虾酱、杂鱼。寒冬腊月年根儿底下,骑着“大铁驴”驮着100多公斤的虾酱、杂鱼,一大早从海堡出发,顶风冒寒来到沧州,卖虾酱、杂鱼,一卖就是三四天。

年关将近,好不容易把虾酱、杂鱼卖出去了,顾不上歇歇喘口气,带的饼子干粮也吃完了,空着肚子着急往回赶,寒冬的暮色早早降临,半路上雪下得越来越大。饥肠辘辘、身体乏力、兜里装着换来的零钱,驮着兑换来的两袋子玉米,在茫茫的雪里艰难地骑着。外面是雪,里面是汗,棉袄早就湿透了,一阵冷飕飕的风,冰凉的雪抽在脸上,刮进脖颈子里,风雪直往前胸后背钻,感觉身体的热量马上降到了零摄氏度以下,此时湿透的棉衣变得更加冰冷、生硬。高大哥猫腰弓背狠劲地往上坡路上蹬着,车把左右摇摆几下,车轱辘在雪地上打滑就是不往前走。眼瞅着骑不动了,高大哥想从“大铁驴”上翻身跳下,脚还没着地儿,一阵眩晕摔落在南排河大堤下面的农田里,饿晕在冰天雪地里。幸亏路过的熟人发现得早,家人把昏迷的高家大哥抬回家中土炕上。母亲把冻僵的大儿子揽进怀里足足有两个时辰。高家大哥苏醒后哭着说:“娘,我饿!”

20世纪80年代,一缕强劲的春风使沧州冰封的大地开始消融,破冰船将冰封的渤海湾犁开。渔民撒开渔网,网网都是喜悦,网网都是富足。渔民为了不看天吃饭,不过多地向渤海湾索取,积极响应伏季休渔政策,并开始鱼虾、螃蟹等海产品产业化的孵化养殖。海鲜就像渤海湾的潮汐,漫过海岸线,一路向西,陆续在沧州出现了无数个海鲜市场。

早在沧州市区定居的海堡人任永彪,在四合市场经营着一家海堡海鲜店铺。每天凌晨两点准时出发,回老家南排河进货,六点多,海鲜运抵沧州,小货车上挤满了十个粗壮塑料大桶,半桶海水里养着刚从渔船上卸下来的海鲜,七点前各个海鲜摊争先开张。

任永彪每天都从南排河“吃”进两百公斤海鲜,过了中午就卖完,赶上旺季,过不了中午。“海鲜宁可少上,也不能卖过夜的。海鲜好吃就在一个鲜。”四合市场海鲜,自西向东一字排开20多家店面,形成海鲜大排档。每天至少要“吃”掉一吨多各色海鲜。北大院菜市场也有七八家海鲜摊位。

海鲜大排档生意火爆,一排排的煮锅炊烟缭绕。海鲜催生了星罗棋布的海鲜大排档,加上高大上的海鲜馆,海的味道在中心城区无处不在,称其海鲜城也不为过。

2023-06-02 刘文杰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95514.html 1 海鲜城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