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杨金丽 摄影 王少华
本报1月5日报道南川古槐后，我市林业工程师曲炳国告诉记者，南川老街上还有不少古树名木，其中，一株据说有三四百年历史的圆柏最为可看。
1月17日，2024年的第一场雪纷扬而至。腊月飘雪，万物凋零，朗吟楼东侧南川老街入口处的那株古柏，在大雪的映衬下更加郁郁苍苍。这棵树高12米，直径112厘米。它孤傲地挺立在南湖与运河之间，岁寒时尤为高迈卓绝，大有树中君子之风。
一
“这株大树非常有意思，它与朗吟楼对望，正处在南湖与运河之间。”曲炳国说。曲炳国是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林业工程师，几乎踏访过运河乃至沧州范围内的每一株古树。
与其他树木相比，这株圆柏更具个性。只见它树皮深灰纵裂，褶皱里满是岁月沧桑，中下部的树枝都被锯掉，整株树孤傲地向上、再向上，树冠处绽开苍绿的枝叶，直冲碧空。观者必须仰视才能一窥全貌。
圆柏被专门保护了起来，树上挂有蓝色标志牌，编号为1-007。以它为坐标，东边是南湖广场，临水的木台上，每天清晨都有习武者矫健的身影；西边，紧邻南川老街步行入口，月亮升起后，这里花灯灿烂，游人如织，成了沧州人夜生活的欢乐场，也成了外地游客了解沧州、游览沧州、走进沧州的好去处。
曲炳国介绍，关于这棵圆柏的树龄，附近的老住户也众说纷纭，有的说一百多年，有的说三四百年。他凭经验估测，树龄应在三四百年之间。
二
三四百年前，那是明末清初时期。
朗吟楼始建于明代。除了没有经历朗吟楼初建时的风采，这株圆柏见证了朗吟楼从盛到衰，再到今天精彩蝶变、风姿重现的每个历史瞬间，承载了太多的历史故事、世道人情。
崇祯二年三月初三，朗吟楼上，文士燕集，留下了大量的诗文作品。这次雅集后被称为崇祯雅集，内容非常丰富，有清谈、抚琴、吹箫、击筑、吟歌、围棋、绘画。那时候，圆柏还是一株新栽的小树，就被灌以浪漫诗情。
康熙三十四年，江苏昆山人杨延望从京师赴任途中，路过沧州，与刚升任长芦盐运使司沧州分司判官的儿子杨宏相聚。杨延望早就对朗吟楼闻名已久，登临后却大失所望，于是父子发愿重修朗吟楼。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时的圆柏已郁郁葱葱。
乾隆时期，朗吟楼迎来了历史上的高光时刻。乾隆皇帝先后两次登临朗吟楼并题诗，还亲自以行书写下其中的一首七律，刻成石碑，矗立楼前。朗吟楼从此名声大噪，守在旁边的圆柏悄然生长，默默无言。
历史的时针很快拨到了清咸丰时期。列强虎视眈眈，国家内忧外患，朗吟楼也随之湮灭在风烟中。沧州人王培新写下《访朗吟楼故址》，基调很是悲凉：“何处朗吟楼，城南古渡头。御碑传不朽，仙迹许长留。古树冰霜老，长河日夜流。苍凉无限意，恍对洞庭秋。”不知诗人笔下的古树是不是这株圆柏？其时它已历200年风霜雪雨。
圆柏不急不缓地等待着，它在等待一个新的历史契机的到来。
三
摩挲着圆柏，68岁的市民李晓全眼中蕴含着无限深情：“这棵树的年轮里刻着我的童年。”
60年前，李晓全8岁，正是爬树逮鸟淘气的年纪，他爬的最多的树，就是这株圆柏。当年，这株圆柏就长在他住的大院里。
大院名为南川楼1号院，是当时沧州地委党校家属院，院中房间很多，且都雕梁画栋，建筑质量很高。据说这曾是某位大资本家的宅院，等到李晓全随父母搬进来时，里面已住了好几户人家。他记忆中的这棵老树，比现在看起来还要高大，枝叶还要茂盛。女孩子们跳皮筋，男孩儿比赛爬树，夏天，大人孩子还坐在树下乘凉。
“现在朗吟楼的位置，曾是南川楼2号院，当时沧州的民政、林业、武装部和招待所都在2号院。运河边有一口古井，井水特别甜，附近的居民都喝这口井的水。家里水缸快见底了，妈妈就让我去担水。那时我已长成半大小子，用扁担挑着两只空桶出院门，穿过2号院，就到了古井边。等着打水的人每次多少不定。排队的工夫，就听见旁边小剧院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戏声。”李晓全边说边带着我们穿过朗吟楼，来到运河边。他指着那块立在河畔标注“朗吟楼”旧址的石碑说，这下面就是古井。
李晓全口中的小剧院，如今修葺一新，名为“沧州大运河小剧场”，门前竖着“河海相济 文武沧州 南川老街”的标志物，成为南川老街上的网红打卡地之一。
“文武沧州”几个字勾起了李晓全的思绪。他说，那时这里有一片白蜡树林，树木长到一定程度，他们就把白蜡杆砍下来，制作成棍棒和长枪，跟师父学武。“这一带授徒练武的多，八极、燕青、劈挂，各门各派都有。像我们这么大的男孩儿，少有不练武的。我的师父是著名武术家张少甫。他练六合，也练别的门派，是沧州街上掌握拳种最多的武术家之一。那时他30来岁，身手好，功夫俊，我们都以跟他学武为荣。”
四
天时地利人和，圆柏默默守候等待的那个历史契机，终于来了。
自从传来南川老街开工建设的消息，李晓全就上了心，没事儿时常来瞅瞅。看到圆柏被特意保护了起来，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2023年南川老街开街后，他专程带着孙子来玩儿。在入口处，他特意把孙子领到圆柏树下，给他讲自己的童年。孙子很认真地说：“爷爷，原来我们就是南川人呀！”
2024年元旦，朗吟楼与南川楼一起开楼迎客。摩肩接踵的游人中，就有李晓全。登临巍峨壮丽的朗吟楼，他直奔楼东，为的是看看那株古柏。那一刻，时空交叠，他仿佛看见儿时的自己爬树、担水的身影。
古柏默默挺立在原址上，仿佛回望着悠悠岁月。一圈一圈的年轮里，记录着沧州三四百年间的历史变迁。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它承载的不仅是厚重的历史，更代表着一座城市的底蕴和气度。
南川老街的魅力在夜景。华灯初上，这里五彩斑斓、霓虹闪烁，古香古色的街巷上，游人来来往往，弥漫着人间烟火的味道。间或有穿汉服的小姑娘擦肩而过，蓦然回首，明媚的笑脸上满是快乐的表情。
此时此景，圆柏有情，也当欢喜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