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3月08日
第06版:06

纪晓岚的知音

吴相艳

春秋时,晋国上大夫伯牙善弹七弦琴,樵夫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这是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自己的心音能被他人读懂共情,并非易得,故世人多有知音难觅之叹。纪晓岚享“一代文宗”盛名,拥《四库全书》总编纂官高位,一生功业至伟,有多少仰慕者、谄献者,甚至多少知音,不得而知,但在纪晓岚诞辰300年后,有一个人把所有业余时间用在研究纪晓岚文化上,孜孜以求,乐在其中,可堪纪晓岚的知音了。

他就是沧州纪晓岚文化研究会会长李兴昌,一个喝着运河水长大、深爱纪晓岚文化的法律人。

严谨的法律从业者,把业余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搞地域历史文化名人研究,颇有跨行的味道。李兴昌乐此不疲,在研究纪晓岚的为官、为人、为学、为文之道上,思维驰骋纵横、中西贯通,“术”“道”相用,理智与感性相碰,与纪晓岚、与纪晓岚所处的时代,深情对话。

有清一代,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袁枚的《子不语》“三文鼎力”,呈现了光怪陆离的鬼狐世界。孔子说,自己从来不讲“怪力乱神”,作为儒家思想的传承者,纪晓岚、蒲松龄、袁枚却不约而同地用“怪力乱神”来抒发心志,颇值得玩味。他们到底要表达什么呢?在文字狱盛行的时代,那些想言而不敢言的话、为文者丰富的内心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阅读与研究的乐趣即在于此。从狐怪身上,见仁见智,有人看到贪,有人看到色,有人看到因果,有人看到良善,不同的心态,呈现的世界斑斓不一。李兴昌的研究兴趣也许源于此吧。他把三者比较阅读,把鬼狐世界当作透视社会制度、人性本质、世风民意的显微镜或放大镜,深切体会纪晓岚“劝惩教化”的初心。

知音者,首要在“懂”,进而在“通”与“融”。李兴昌把自己的专业知识与纪晓岚断狱故事结合起来,从法律的视角,创作了《阅微草堂笔记断狱故事》《断狱趣话》等有趣的著作。他以一个法律从业者的自觉,读出了《阅微草堂笔记》中的法律隐语,深挖那些小人物悲喜人生和鬼神世界因果相承中的司法案例和司法理念,颇得其乐,益增研究之趣。

显然,纪晓岚的志向不是写志怪小说,他的使命是文化集萃与传承,就如李兴昌的志向在于秉公执法,匡扶人间正道,而非文化研究。但他们的相通在于,在“主业”与“业余之乐”间找到平衡,并怡然自洽。研究纪晓岚,只读那些鬼狐故事,显然狭隘,李兴昌深埋书海,把《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对比着来读,对两部皇皇巨著的修纂背景、内容、际遇、价值如数家珍,有感《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问世以来,“其命运就和国家的兴衰息息相关,享受过帝王作为炫耀其文治武功的盛宴,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蒙受过愚昧者的羞辱”,越发产生文化传承的自觉。

“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那么,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今天的文化人、思想者,该承担起什么样的文化使命呢?研究纪晓岚的意义远在研究某一个人之外,李兴昌乐陶陶做知音、广研究、写文章,更志于文章之外。

他别出心裁,把纪晓岚与同时代的狄德罗放在一起,从二人的时代背景、政治思想、时代治学态度等方面进行对比研究。狄德罗的贡献体现于《百科全书》,纪晓岚的贡献体现于《四库全书》。一个无神论者,启蒙思想的先驱;一个会写“怪力乱神”的官场达人,国家文化典籍集大成者。李兴昌跟二人窃窃私语,自成一说,并形成“纪晓岚是我们的,也是世界的;狄德罗是世界的,也是我们的”现代思维理念。倘若纪晓岚有知,定喟然长叹:“善哉!善哉!子之懂我,犹进吾心!”

能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李兴昌走了一条曲径通幽之路。

从“业余纪晓岚文化爱好者”,到沧州纪晓岚文化研究会会长,身份角色的演变,让李兴昌的思考维度产生了深刻变化。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在批判中继承,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带领更多的人,从纪晓岚文化研究中取其精华,获取生命滋养,承担社会使命。

2024年,是纪晓岚诞辰300周年,沧州纪晓岚文化研究会成立20年。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李兴昌创立了“纪晓岚文化”个人公众号,坚持把弘扬传播纪晓岚文化当事业来做,鲜明提出“研究历史人物,向历史借智慧,向历史学经验,向历史要力量”的研究史观,虽不是独树一帜,却是激情满怀、斗志昂扬。公众号创立不足两月,他便以此为乐土,笔耕了近50篇个性化文字,其勤若此,令人敬服。

勤源于爱,更源于责任催生的文化自觉。在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同时,如何讲好纪晓岚故事,让听者“受启发、鼓正气、践善行、利他人”呢?李兴昌提出了“社会视角、历史视角、学术视角、修身视角、民间传说视角”等系统观点。值得一提的是,在与纪晓岚不断对话的过程中,李兴昌已然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劝惩教化”者。在他的研究作品中,诸如“在一定社会环境下,从事任何事业或具体工作,凭主观判断、感情用事,会于己有害,于事无补。只有信常达变,辩证施策,顺应时势,才不致盲目和失误”,这样的“劝教”之言比比皆是。可见,在对一代文宗的研究中,究竟是研究者透视了纪晓岚,还是纪晓岚影响了研究者,反倒是题外之趣了。

当初伯牙面对懂自己的钟子期,大声感叹说:“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纪晓岚不是完人,也有私情护短,也会官场逢迎,但在他诞辰300年后,一个自称为“学习者”的“引领者”,迸发出“纪晓岚研究,永远在路上”的文化自觉时,纪晓岚泉下有知,当喜知音之善哉!

2024-03-08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121147.html 1 纪晓岚的知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