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妤,沧州广播电视台记者,河北省作协会员,沧州市作协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沧州日报》《小小说选刊》《散文风》等,出版有散文集《风情沧州》。
走进沧州博施博物馆,犹如遁入一条时光隧道。你想告诉我什么?隔着上百年的光阴,我与他的目光碰撞着。
这里,储存着一百多年前的博施医院时光。
一百多年,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又能够发生什么?
一百多年,能在运河边,建起一座从未出现过的西洋医院,外来的医生,把国人从未见过的西洋医术,传递到沧州人的身边。
一百多年前,还穿着马褂留着辫子的沧州人,勇敢地迈出第一步,跨越海峡,踩着祖辈从未走过的路,到世界的另一头,摸索着去打开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关于医学的大门。
一百多年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沧州女性,开始尝试着走出家门,用女性特有的温柔体贴,承担起白衣天使的责任。
一百多年前,水流汤汤的大运河上,舟来船往、业务繁忙,那个把西医扎进沧州土地里、把医院建在大运河畔的洋医生,就是乘着船,沿着运河一路而来的。
大运河太古老,漫长的岁月里,在这儿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都太正常了,都不会引起人们丝毫的惊讶和错愕。然而,当那个语言不同、外貌不同的医生踏上大运河畔的土地时,人们还是惊讶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年轻的英国医生,在1899年春节刚刚过去的一天,在大运河上的冰刚刚开始有松动迹象的时候,就这么悄悄地踏上了沧州的土地。他来这里,为这片从未有西医涉足的城市,建一座医院,一座与中国传统医学完全不一样的医院。
站在一百多年后大运河畔的土地上,站在他们曾经生活的屋子里,凝视着他们穿透岁月依然慈悲的目光,我无法想象,是谁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能够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在一个完全陌生,甚至语言不通的国家里安心地住下,有条不紊地治病、救人、建医院、培养学生……
我的心里,其实为这个叫潘尔德的医生捏了一把汗。当时遇到什么阻拦,有多少困难,老百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外科手术,他在其中到底做了多少事情,现在的我们,也只能从当时留下的零星资料里略窥一二。
他也离开过。他在沧州知州委派的士兵护送下,沿着大运河,连夜悄悄离开。回到自己的家乡,他继续深造。然后,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又回来了。这座当时的沧州博施医院再一次获得已故医师路博施家人捐助,在潘尔德等人的监修下,得以扩大重建,并在盐山购地建造分院。
潘尔德当时心里想什么,我无从得知。我只能从保留下来的老照片里,看到完全中式的门楼下,站着一个穿着长马褂的外国人。就是他,在大运河畔留下了一抹闪耀的光辉,也为现在的沧州人留下了一座现代化的医院——沧州市中心医院。
而博施医院的故事,并没有结束。站在一百多年后,他们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凝视着墙上的老照片,六个或坐或站的少年,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对未来的向往和无畏。其中,有一道坚毅的目光,隔着百年的时光,依然让我的心发颤。
沧州的历史上,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是首任博施医院院长潘尔德选派的首批到北京协和医学堂学习的学生,他,叫谢恩增。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被保送美国哈佛医学院留学,历时6年,获医学博士和卫生学博士等学位的学生。
了解到他生平的那一刻,有一种自豪感抑制不住地从我心里涌起。这就是从沧州大运河畔走向世界的医学博士,既有着大运河的柔和与胸怀,又有着沧州人特有的刚强与不屈。他可以做济世救人的医生,当北平沦陷后,面对敌人的逼迫,他也可以停止行医,闭门谢客,专心致力于医药学著述。
一百多年前,潘尔德建起了博施医院,同时也把博爱的精神洒进了大运河里,洒进了沧州人的心里。
一百多年后,我们站在花团锦簇的大运河畔,透过一百年多年的时光,与他的眼神碰撞,他有的,是对未来的期望;我有的,是对他们的感动。
一百多年的时光,能改变一座城市的走向,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能让一百多年以后,这座城市的人,依然享受着他们的恩泽。
一百多年前,运河流经这里,留下了一座博施医院;一百多年后,运河依然流经这里,留下的,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