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是村庄的图腾。村人喜欢种树。树,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常见的大众树:诸如椿树、榆树、桑树、槐树,或者柳树、杨树等。这些树犹如坚韧的村里人,朴实无华,默默奉献。这里的土地虽然有些盐碱,它们却从不挑剔生长的土壤和环境,它们和人共同生活在一个村庄里,和人们一起成长,感受着村庄的快乐、艰辛、苦难和荣衰。
椿 树
椿树作为村庄里的树中之王,无论生长在什么环境下,它都会超越其他而生存。村人喜欢种椿树,因为它是盖房搭屋的好木材。又因为材质好,是做家具的好材料。邻村一棵椿树约有三百年,长势郁郁苍苍,有几人合抱之粗,是乡亲们眼中的树神。村庄里时常有人在树下烧香祷告或者祭拜,以求神灵保佑,图个内心踏实安稳。椿树有臭椿和香椿之分。作为树王的椿树,人们叫它“臭椿”,它的芽和叶不能食用,有一种怪怪的味道。而正因为人们对它的敬而远之,而使得它放开了生长。随着树龄的增长,它就慢慢成为村人心中的神树。香椿树就不同,因为吃的原因,村人控制树干拔高,以便采摘。它芽嫩而鲜美,叶芬芳而四溢,是人们春天喜欢食用的“树上菜”。春天到来时,村人将它的嫩叶,用开水焯了,剁碎,拌上猪肉馅,烙合子吃,或者吃捞面当作香菜作料,是芫荽的最佳替代品,十分的美味。近年有人用大棚种香椿,虽然上市早,叶子肥厚鲜嫩,却少有大自然中椿树那种特有的浓郁香气。香椿树,是乡村的味道,更是游子心中的味道。
榆 树
是村庄最常见的树,质朴无华一如村里的人。因为朴实,有人骂头脑不灵活的人时说:“那就是一个是榆木疙瘩,不开窍。”由此可见,榆树身上结疤处的疙瘩何等坚硬、瓷实。木匠见它也避让三分,普通人更不敢歪打邪念。偏偏就是其貌不扬的榆树,却是村人的宝贝。初春时节,村庄里的新绿流光溢彩,榆树摇身变作一棵棵摇“钱”树。它满身挂满榆钱儿,摘串放入口中,脆嫩甘醇,满嘴津香。在过去,这个时候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榆钱儿常常成为春天里人们果腹的救命食物。榆树皮是制香的绝好原料。春天的榆树皮肥厚浓香,大人们携带小孩子采撷榆树皮,将其晒干压碎,做成榆面,到集市上卖些钱作为家用。榆面,是做红薯面饸饹的好原料,和红薯面时放上些,煮出的面条非常筋道,滋味也好。现在已经无人用榆面了,再吃红薯面饸饹,就感觉不是那种味道了。我不知道,榆树养活了多少代人,只知道榆树的枝枝叶叶上,藏有我童年的一个梦。它是村人的生命之树。
桑 树
桑树犹如村里的老人,沧桑不失厚道,勤勉而又诚实。桑葚成熟时节,是它的倾情奉献,也是它最风光的时候。桑葚的香甜气息,使得空中的云朵,也似乎受到了它芬芳的诱惑,迟迟不想飘动。明丽的太阳下,草青花艳,蜂飞蝶舞。桑树枝条坚韧细长,随风摇曳,似嫦娥款款舒袖;它叶片宽厚,绿得认真,绿得庄重。它的叶很沉稳,不会像杨树叶那样,经不起调皮的风儿的挑逗,时不时乱拍巴掌。它自认做了乡村最普通的树,所以对城市里的观赏树一点也不羡慕。对于什么负氧离子、空气质量指数,一点也没要求。它是树中的闲云野鹤,见多识广,却毫不张扬。桑树全身都是宝,桑叶养蚕、桑葚食用、桑根入药。桑葚富含维生素、胡萝卜素,具有抗衰老、降血脂、防止血管硬化的作用。有的地方已经开发出桑叶茶、桑葚果酱、桑葚美酒。当然,桑树的拿手戏除了吃,还有“用”,如蚕丝、蚕沙枕、桑木家具等。近年更有些地方举办桑葚采摘节,让每个来的人都会留下欲罢还休的回念。沧海桑田、沧桑老人、沧桑岁月,这些与“桑”有关的词,给人万种思绪和慨叹。我想,桑树,就是从村里走出去的人们绵绵不尽的乡愁,乡愁就是滋养桑树生长的平畴乡野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