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5月07日
第06版:06

沧州,缱绻一河水运间

王立成

岸边青青草(油画)韩华运 作

沧州,一座临水而生、河海相济的城市,厚重雄旷。循着繁杂的过往,细致纵览,不难察觉,沧州的风骨蕴藉里一直与水有着不解之缘,因水而灵动,亦曾受水所困。不尽的岁月里,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相生相克中,寄托着憧憬,掺杂着纠结,一路千回百转从历史深处走来,走向新生的今朝,凝眸处,自带一番别致的风情浸润着千年的沧桑。

单以地名论之,“沧州”二字就充盈着水浪滔天、宏阔磅礴的气势。现实的世界确也如此,沧州地处渤海之滨,自然风光秀美,人文气象灿烂。很长时间里,这片古老大地上曾有无数河流流经于此,并孕育出独特的水文化。众所周知的成语“沧海横流”就是源于对这一区域特殊地理水文状貌的精准概述。当隋代人工开凿疏浚的惊人壮举告竣,跨越千年,纵横千里的京杭大运河便曲曲折折,一路自南向北逶迤而来,在蜿蜒流淌中与沧州不期而遇,从此天地共生,风生水起,造就了南北大动脉上一个地理节点的历史传奇。

运河浩荡,河水滋养,就着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辽宋以后的沧州愈发兴盛起来。因地近北京,金元明清的沧州遂成畿甸要卫,“北拱神京,南控齐鲁,东达海壖,西迎太行”,作为水陆要冲,辐辏广阔,南来北往,东迎西送,人员络绎不绝,“贡赋、仕进、行役、商贾、舆夫、蛮夷之向化,水浮陆走,凡赴于京师者,咸经焉。”鳞集的官舸商舶在拉纤汉子刚劲低沉的号子声中,竹篙用力撑起,船桨猛烈摇动,运河水波激荡,溅起朵朵浪花,波光潋滟的涟漪里铺就了一个活跃、巨大的商业长卷,演绎着沧州生生不息的市井繁华。

沧州物产饶沃,鱼盐之利颇丰,明初沧运河畔设立的长芦都转运盐使司便是最好的政治作答与历史见证,“沧县商务当长芦运使驻节之时,鹾商靡集于此,文绣膏粱,纷华奢丽,商业繁荣非他处所及。”长久以来,紧邻沧州城的运河东岸房屋栉比,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一条南北狭长、不断辐射周边区域的河沿贸易带正慢慢扩展开来。街道和码头紧密相连,河湾中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货物不断在码头和运船间被穿梭往来的人员搬上卸下,到处都是船工、搬运工或经纪、商贩的身影,也有过路的士子、官人夹杂其中,喧嚣沸天。商品种类繁多,除了大宗的粮食、铁器、瓷器、丝绸布匹、茶叶等日常生活生产用品和各种农副土特产外,还有待价而售形如金银首饰类的奢侈品,“交贸往来,昧旦永日”。物流周转,市肆哓聒,旺盛的烟火气息在运河岸边经年氤氲升腾,将沧州皴染成了“雄藩巨邑”。

沧海茫茫,河水泱泱。富庶的沧州,依托运河的襟带相依,沐浴着沧海流风,橹声欸乃中,气魄愈发卓尔不群,方正、宏大起来。斯地原是齐、赵、燕三边之地,农耕文化、草原文化、海洋文化和谐共生,孕育出独特的人文交响曲。生活于“镖不喊沧”热土上的百姓崇文尚武,侠肝义胆,勇往直前,德善天下,恰如脚下的沧江不捐细流,开放、阔达。他们张开宽广坚实的臂膀喜纳八方宾客,交融四海文化,博采众长,夯实着文脉、葳蕤着精神,文化的内核因此而日益闳重、深远,光辉灼灼,异彩纷呈。

日月照千古,江河万里流。横亘沧瀛间,迎着文明的霞光,任凭时代潮起潮落,处变不惊的沧州,在波诡云谲中对文化的追求坚定如磐,不断积聚着、沉淀着,百川广纳后又尽情地鲜花般绽放,终将知书明理的芬芳弥漫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馥郁恒馨,欣荣不息。纪晓岚、张之洞、王翱、大刀王五、孙楷第,不一而足,奕代继作的英才硕彦,站在各自的历史舞台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用非凡的人生轨迹书写着沧州人杰地灵的不朽底蕴;朗吟楼、望瀛楼、南川楼、度帆楼,楼宇殿阁不胜枚举,高耸于烟云杳霭间,彰显着沧州风貌韵致的锦绣高度;刘园、帆园、东园、定园,数不胜数的古典园林,云屯雾集于河畔水渚旁,胜水流清、茂林修竹、疏亭小榭,自有名流雅士乐游其间,品味沧酒,吟哦诗赋,畅快淋漓地释放着“身老沧州”的山林隐逸之趣,陶醉在自然天真的一方水土里。

“岁月鹜过,山陵浸远。”伴着时光流逝,无数的人杰、华美的房舍、壮丽的景致,一切的一切皆随清风远去,不复从前。再回首,人杰早已坐化成了先贤,古建也在年久废弛中倾覆无存,残砖废石湮没于荒烟蔓草间。好在,文化的传承绵延久远,邃密恒昌,若细细倾心去找,仍会有迹可循,有踪可查,无论是曩时的人和物,还是个中不尽的一往情深。

阳春三月,沧江两岸惠风和畅,草长莺飞,风景正好。踏足其上,举目遥望,连岸阡陌纵横,秧苗芦荻,参差青葱,瓦屋数椽,散缀东西,疏木浮烟,一片太平景象,美若江南,饶有清趣。一人,游走在沧州运河岸边,穿越历史的星空,触摸着文化传承的脉搏,游目骋怀在往昔岁月的辉煌里,禁不住为留存至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石一土而生情,方寸之间,皆有雅致。尽管它们看似那么的平凡、卑微,但却是文化载体、历史遗存整体表象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正是有了这司空见惯的物质因子的神奇组合,一闸一渡口,一亭一楼阁,一房一人家才定了根,塑了形,焕发了生机,发挥了效能,才能在时光的洗礼下引人入胜,浮想联翩,才有了文人骚客的才情迸发,雄文翰墨汪洋恣肆,才让沧州文化有了“一船明月过沧州”豪迈沧桑下的温情、细腻。平凡之中见伟大,细微之处化精神。无疑,正是有了它们,运河方为运河,沧州才是沧州。

新时代,万象更新,宏图大展。跨入新世纪的古老运河浴火重生,重新以文化遗产的形貌夺目于世。运河要流淌,沧州需发展。担当着时代使命,背负着沿岸百姓殷殷期盼,大运河沧州段正以文化和生态保护为引领,如火如荼进行着文化带建设,深具地域特色的水运文化遗产形态缓缓向我们走来,擘画的蓝图在脚下慢慢拓展成现实的美景。心怀梦想的我们翘首等待,等待着运河“一湾清浪碧天浮,日夜潺溪遶郡流”,期冀着沧州蘸着用新生运河水研磨出的发墨挥舞如椽巨笔,写下时代发展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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