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已相识15年。5000多个日日夜夜,点点滴滴,你在我的心里,执拗地保持着自己独有的味道与个性,沉静得让人心疼。
老屋,旧椽,青砖……看似离了人间烟火,俱是隐归之气,其实,全是你的高洁、澄澈,透着空灵,如线装的光阴册子,一张张,一页页,写满了果敢与坚定。
因为一个人,我寻你而来。
那个人,叫季振同,一字字,落地有声,节奏铿锵,振振有力。默念着,突然难以自持,甚至哽咽,是想到了那句“要自强,雪国耻……”“坚决抗击日寇去……”,还是想到了翩翩少年郎意气风发的俊朗模样?
2006年的一个春日,阳光明媚,春风柔和,树木泛着淡淡的绿色。沿着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一路走向你。
近了,近了,慢慢靠近你,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远远望去,晨光中的你,却像一个极富才华却又沉稳的老人,站在那里,默默看着院前大树,默默迎着忐忑而来的我们。难道,你早就知道,你是在悄悄孕育着一种高古之气,等着我们若干年之后,一眼辨认。
我想,我对你的感情便是在那一刻产生的。
你的主人,清末秀才,家境还好。育有四子,其三子聪明伶俐,善于言辞,尤为爱学,四书五经,信手拈来。1919年,前往北平,目睹爱国学生之状,誓不仅有爱国之抱负,更要有爱国之行动,遂走进军人队伍。
这样一个少年,生而热烈,心有山海。所有的不堪,都在他的热情、韬略、执著、顽强里开启万物深情,一路唱响革命之豪歌。
轻轻迈进你的门槛,豁朗的方正院子,坐北朝南一排青砖瓦房,时光掩不住你清秀的样子。虽然,岁月斑驳了你的身体,你也曾寂寥无声,但你是在悄悄记下那些热烈吧。
站在院子中间,越过屋脊,仰望蓝天,时光流转,仿佛看到小汉卿在院子里的翻腾跳跃;踏进老屋,横梁沧桑,泛着古旧的光,像一幅古画,表达诉说着凛凛之气,低头,是家乡黄色的土地啊,恍若听到小汉卿朗朗诵读;穿过门廊,来到后院,其势辽阔,一如小汉卿之壮怀激烈……
泪,忽然就来了。时光缓缓过,你从不询问,从不惊扰,怀一颗赤子之心沉淀下来。你是老屋,却有着海一样的坦荡胸怀,你知道,有幸报国,不负少年,一个民族总会有这样一群人,于硝烟战火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轻轻拿起一块青砖,仿佛是你落下的青丝,细细抚摸纹理斑驳,疏离之间,慈悲喜舍。其实,是你依然保持的一种态度和姿势,以更完美的等待,迎来每一个春天每一朵花的盛开。
是的,你是饱满的,你看着汉卿越走越远,你从容追寻着内心之旅,拥抱了村庄一个又一个少年,你轻轻一跃,变成最丰盈的时刻,成为少年学堂。
山海光阴,踏过烽火连绵,百年征程壮美,终于岁月静好。
老屋里的孩子们搬进了新的校园,这校园可真好啊,有楼房,有操场,有红花,有绿树,有欢笑的孩子,有慈爱的老师……
再来,适逢盛夏。房前屋后,大树茂密,喇叭花盛开,滴滴答答唱着欢快的歌谣。沉寂的老屋,也真的老了。带着岁月的痕迹,清明,干净,简单,恍若深山的兰。但你的心里,却有着翡翠的光泽,闪着动人的颜色,关于血脉,关乎精神,关乎传承。
而今,老屋,你的孩子们奔赴而来,还您那份年轻,那份明朗,那份荣光,因为你就是星辰大海。你让每一个少年,都知道,铮铮铁骨,不负韶华,人间值得,热腾腾地生活,正是你对儿女们的期盼。
你看,你笑了,你笑得多好看,你依旧年轻,因为你要看到更多如汉卿一样鲜衣怒马的少年啊,还都是最初那张脸,前面再艰险也不怕,只为绘就蓝图盛世。
哦,我想,您也肯定看到了,汉卿也在笑呢,笑他的老屋,笑他的家乡,笑他的祖国,一片阳光明媚……
而我,看着您,拥抱您,老屋,又一次满含热泪,因为,入骨入髓,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