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9月24日
第06版:06

丰碑孟良崮

张华北

孟良崮,得名于北宋那位杨家军大将孟良,他须发贲张,双眼圆睁,手持一双锋利板斧,威猛无比。这一形象从小在脑海中根深蒂固。因了他率军镇守此地,以他命名的山崮就顺理成章,而这名称一流传就是一千多年。

初夏的沂南,麦浪用最深沉的绿染遍了山川。晴朗的天宇浮动着轻盈的絮状云流,缓缓地俯视着这片曾经英雄的土地。沿灰色的石阶上行,郁郁的橡树由石块间伸起,这树中的伟丈夫枝柯高扬横陈,豪放地用绿荫竭力遮掩着两旁的嶙峋巨石。人们说,昔时的孟良崮和周边的山地裸石垒垒、树木稀少。几十年来,旧貌已去,已很难与昔日惊天动地的战场相联系。

巨石或深扎进浅薄的土中,或倾斜地垒起两层、三叠,石缝间或见一支一簇草棵,用黄花平静地望着游人。细看石上花白纹理,或如风里流云,或如斜坡流泉,更有如慈祥、严峻、惊愕的人面,又有如虎首、熊头、羊脸、鱼口的形态。在风雨雷电中经历25亿年,已目睹了这座山崮惊天动地和宁静祥和的岁月。

路右侧一块十余米高浑圆的花岗岩巨石上,“惊天地泣鬼神”6个红色大字深刻进石面。石顶是几名手举战刀、步枪振臂高呼胜利的战士雕塑,那欢呼声已深深勒进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山石。几株苍松旁巨石如豹首眯目张口以笑迎接着游人,半山一处平台地恰当其时是人们的休息之处。绿荫下的木亭前、条凳间,听四名身穿解放军黄色军装的战士合唱,他们是一支自发的老年宣传队吧,一名老战士娴熟地弹起手风琴。“沂蒙山区好风光,好风光,沂蒙山区好风光哎。山路弯弯景致长,路旁的野花含笑开哎,一路欢歌一路唱一路唱……”一曲方毕,游人情不自禁加入他们的队列,随伴奏声唱起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共产党辛劳为民族,共产党一心救中国……”风琴声节奏强劲紧凑,歌声昂扬,在山林上漫溢开来。

上行路旁,一尊几十米长十几米高的盘石横陈,一道裂缝从石顶斜下若裂石之势。爬山虎由右侧向上,叶上的钩爪紧紧抓满半边巨石。此处即击毙敌师长张灵甫之地,石下的缝隙即是当年的敌军指挥部,解放军战士冲进这里,向负隅顽抗的敌人横枪扫射。一场大战役由此终结。悬上的一块巨石此后轰然断裂。

山顶那耸立的紫红色纪念碑,被三棵挺立的白石柱镶紧,代表山东沂蒙山区,刺刀插上云天,寓意孟良崮战役的主力部队和地方部队三支劲旅。当年大战在即,陈毅军长手握大笔饱蘸浓墨写下:“临沂蒙阴新泰,路转峰迴石怪。一遍好风景,七十二崮堪爱。堪爱,堪爱,蒋军进攻必败!”这个豪迈的大将军,以战无不胜的豪情预示了战役的胜利。

扶着坚硬的巨石登上大崮顶最高处,那石纹犹如盘根错节的大树根毅然屹立,石上的凹状圆坑应是当年纷飞而至的弹雨所留。放眼沂蒙大地,七十二崮,山峰突兀而起,远山逶迤连绵,那些村落、河流、公路、农田,掩映在苍苍绿意里、蒙蒙山岚中。

孟良崮战役的胜利,与人民军队的意志和充分备战相关。抗战胜利后的蒋介石,悍然撕毁“重庆双十协定”,发动国内战争。1947年,继涟水、莱芜战役后,敌人战锋直指山东解放区,24个师45万兵力压境,狂妄地要“雄狮北指,气吞沂蒙”。面对敌人的野心,此时的华东野战军已不再是弱小的队伍,与全国的解放军一起进入由对峙到大反攻阶段。集中了27万兵力,加华东军区兵力共近60万迎敌。

敌人误判我军华野主力东移攻势已疲,全线进攻解放区。国民党王牌军七十四师首当其冲,欲中央突破,置我军于死地。此时在延安的毛泽东,运筹帷幄,指挥若定。陈毅、粟裕不愧为智勇双全的将军,毅然决定兵行险着猛虎掏心,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势,灵活指挥山地运动战。集中五倍于敌的兵力,迂回穿插堵截敌军后路,围敌七十四师于孟良崮。敌军十个师欲再行反包围,被我军设伏狙击。南京的蒋介石大惊失色,已无回天之力。张灵甫据守待援、中心开花的美梦落空。困兽犹斗,拼死抵抗。孟良崮上,裸石光秃,无水可饮无粮可食,我军炮轰,飞沙走石,浓烟烈火,敌军鬼哭狼嚎伤亡惨重。那个五月十六日,那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下午天色阴沉,大雨将临,张灵甫这支美式武装的王牌军彻底覆灭,被歼灭三万二千多兵力。华东战局由此迅速扭转。国民党鲁中决战的计划化为泡影。战役胜利当晚,大雨倾盆,冲刷着这场震惊中外的战场的痕迹,烈士的鲜血和着雨水流向山下的河流。

一场举世震撼的大战,我军战略战术机动,英勇迅猛,民心所向,20万民工奋勇支前,独轮车滚滚,担架队浩荡,千百万人民组成了埋葬蒋家王朝的汪洋大海。张灵甫,这个威震日寇的将军,却充当国民党反动派“五大主力”的马前卒,葬身在与人民为敌的战场。国民党军之败,败给了自身的弊端,也败给了为求解放的人民。

两千多英雄儿女长眠在烈士陵园,柏林肃穆,涛声阵阵,诉说着他们为国捐躯的英雄故事;芳草环绕,鲜花萦香,陪伴着那一个个年轻的英魂。展室里,问饱噙热泪的解说员:每一次的解说都是一次感动吗?她点点头:是的,希望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我拿着展厅购买的一套小人书《红日》走出展馆,这是带给孩子的礼物,礼物虽小却是沉甸甸在手。展馆广场水池边,一些人正在布置坐椅和讲台,一个老者对我说,这里今晚又有一场隆重的晚会。回首,雄伟的山形展览馆,在傍晚的阳光里已是一片耀眼的棕红。

2021-09-24 张华北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35950.html 1 丰碑孟良崮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