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9月24日
第06版:06

爱若清澈

吴相艳

坐落在沧县中学的张仲瀚汉白玉塑像在树荫下格外醒目。开学的日子,塑像底座上整齐摆放着牛奶、鸡蛋及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一些学子虔诚敬献,鞠躬离开。

沧州人,不可不知张仲瀚。不仅因他为家乡在饥荒年代调集40万公斤救命粮,不仅因他为共和国的缔造与稳定创造了丰功伟绩,而在于一种精神之树高耸常青,撑起足可仰望的熠熠星空。

张仲瀚是一个传奇。这个生于沧县崔尔庄镇没落官宦之家的风神少年,18岁即加入中国共产党。像那个时代所有热血青年一样,在时代潮头劈波斩浪。有人概括他的一生为“30年代的文艺家,40年代的军事家,50年代的农学家”。这样评价一个文武双全的英雄,未免寡淡。对于张仲瀚而言,如果说生命是一场宏大的交响乐,那么其前奏是抗日卫国,主旋律则是军垦戍边。在抗日前线、在南泥湾、在万里边疆,他把自己活成一面旗帜,一个个音符跳跃成章,而屯垦戍边生涯,注定让这生命乐章迂回铿锵、光华闪耀。

1949年10月的一个清晨,来不及拭去沙场尘埃,来不及把酒相庆,张仲瀚率部分干部和生产技术人员悄然进入新疆焉耆、库尔勒一带。风沙拭去了脚印,却把此行写入史册,这是新中国在新疆屯垦戍边的第一篇章。从此,万里边疆有了一个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铁的屏障。张仲瀚作为兵团第二政委,负责全面工作,成为新疆军垦事业的奠基人之一。第一代军垦人再次发扬了三五九旅的南泥湾精神,自力更生,改天换地。尤其1962年伊塔事件后,58个边境农场迅速建成,成为流动的绿色长城,结束了万里边界有边无防的历史。

如果说汗水可以灌溉成功之花,那么灌溉这片戈壁的,除了汗水,还有赤诚。没有住处,他们在戈壁荒漠挖地窝子;没有吃的,野草、盐水都是充饥的美食。在初建石河子新城时,张仲瀚一边跟战友挖地窝子,一边讲南泥湾精神,说到兴奋处,扔下工具,振臂高呼:让未来的高楼大厦,用我们的地窝子奠基吧!多半个世纪后,石河子市果然变身塞上江南,实现了将军最初的梦想,成为共产党人建设新疆的一个美丽缩影。

军垦戍边,由来已久。自西汉设立西域都护,正式开始屯田戍边,至唐宋,延至1884年清政府正式在新疆建省,取“故土新归”之意改西域称“新疆”。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历代有为的中央政府莫不把军垦屯田作为国之大计。这是中国治国理政智慧,只不过相对那些或强或弱、或长或短的戍守,新中国把它做成了天长地久的大事业。十万入疆大军承担了“战斗队、生产队、工作队”的使命,作为这支“布衣军队”的领袖之一,张仲瀚让这项事业风生水起。

新疆曾是罪臣的流放之地,纪晓岚也好,林则徐也罢,抑或是为收复新疆立下赫赫战功的左宗棠,他们是官、是士,终究是万里边疆的匆匆过客。与之不同的是,张仲瀚誓把生命融入这片土地,做高屋建瓴的领导者,更甘做抡起砍土镘开荒、背起粪筐积肥的垦荒人。他的脚步往往先于垦荒队伍,踏遍山山水水。在米兰古城废墟,他对农二师师长谢高忠说:“在这里摆上一个团,就叫米兰农场,是你在罗布泊的根据地。”在阿尔泰山,他眺望额尔齐斯河,对农十师师长张立长说:“你们农十师师部就设在这里,你们是最北边的一个师,就叫北屯吧。”在棉花试验田,他对科技工作者殷殷嘱托:“重点把棉花搞出来!”

于是,废墟古城成为鱼米之乡,北屯市成为塞上明珠,新疆长绒棉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棉花。

所谓永恒,不过是泽被后世的光阴绵长。时下,沧县崔尔庄镇成为全国最大的红枣加工市场,尤其新疆大枣源源不断地运到崔尔庄镇,再从这里流向四面八方,繁荣了南北经济。当初张仲瀚殚精竭虑勤开垦、保稳定、搞科研、促生产,所希望呈现的繁荣景象,在新疆,在他的家乡,在大江南北,已然郁郁葱葱。

大智、大勇、大度、大局、大爱——这是世人眼中的张仲瀚,他一生未娶,无丝毫个人财产,毕生无私利,唯将赤诚酬中华。2020年,卫国牺牲的年轻战士陈祥榕在日记中写到:“清澈的爱,只为中国。”果然是,爱若清澈,将何往而不至!因为清澈之爱,名利一如脚下尘埃,如王震所誉“有全局观,从不打个人算盘”便有了最好注解;因为清澈之爱,在受尽“文革”迫害,生命的最后一息心心念念的仍是新疆的军垦事业,便是一个纯粹灵魂最真实的表达。

校园里,一片新绿中迸发着勃勃生机。大杨树下传来学子们充满青春力量的誓言。倾注一生心血为之奋斗的事业,不就是为这青春靓丽的中国吗?清代一个诗人赞誉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功业是“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张仲瀚与左宗棠惺惺相惜,誓让戈壁变为绿洲,这更像一个隐喻:当心无小我,留给后世的终将是一地荫凉。

而今,张仲瀚也在树荫之下,目光从容,真切告诉我们,真的有一种爱,叫“清澈的爱,只为中国”。

2021-09-24 吴相艳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35951.html 1 爱若清澈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