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县清州镇王牌庄村,村医陈玉吉过着在别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生活:白天,他是医生,给人治病,因为医术高超,很多外地的患者纷纷慕名而来。遇有家庭困难或者相谈投契的朋友,不仅不收诊费,还要热情款待。晚上,他换上练功服,义务教授三四十名孩子学习武术和摔跤。
65岁的陈玉吉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说:“师父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我这么过,也很正常。”
他的师父,是中国摔跤界有名的“天津四大张”之一的张鸿玉。像很多老武术家一样,老先生一辈子行医教徒习武,得他真传的武术弟子不少,但像他这样既行医又授武的,还只有陈玉吉一人。
拜 师
陈玉吉的师父张鸿玉何许人也?
在武术界提起这位先生,人们都赞一声:“那真是一代神跤!”他曾痛打欺侮中国人的法国水兵、摆擂逞威的沙俄大力士、号称“昭和十杰”的日本柔道名家,新中国成立后多次带领天津队在全运会上夺冠。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电视剧《陈真》的饰演者梁小龙专程到天津拜访他。
1973年,16岁的陈玉吉在老家王牌庄村当一名赤脚医生。他听说,附近的东马桥村有一位从天津下放来的村医张鸿玉,不仅医术了得,还有一身好功夫。年轻小伙儿动心了。他从小就梦想着行医活人仗剑闯天涯。
他迫不及待地赶去拜师,却被张鸿玉拦住了:“现在是新社会,不兴拜师了。你想学,我教你便是。”少年却言辞恳切:“父母教我做人就要尊师重道。我真心向您求教,一个头磕在地上,心里才踏实。”
此时正是张鸿玉一生最为艰难窘迫的时候。看到少年如此执弟子礼,对这个徒弟心生好感,于是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从此,陈玉吉白天向师父学习针灸、拔罐、按摩、正骨等医术,晚上学习武术和摔跤。“学摔跤要先被摔,鼻青脸肿是常事。师父问我,怕不怕吃苦?我说,不怕!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师父好像很满意我的回答似的,从那以后,对我要求更严了。”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寒来暑往,一晃10年。等到上世纪80年代落实政策张鸿玉返津时,陈玉吉已经得师父真传。这10年,师徒俩情如父子,互相慰藉。临行前,张鸿玉嘱咐他,有名的武术家都是好大夫。行医习武要二者兼得,千万不要荒废了任何一项。
行 医
陈玉吉遵照师父严命,一生行医开馆,谋生之外,还交了不少朋友。
他在村里开的卫生室内,墙壁上挂的每面锦旗背后,都是故事。那位名叫李如均的患者,因为腰间盘突出在天津做过手术,后又犯了病。医院说不能再做二次手术了,建议他保守治疗。各种药物、针剂几乎用了个遍,依然无效。慕名找到他,按摩当天,就减轻了病痛;两个疗程后,竟然奇迹般地好了。另外一个叫姚淑云的患者,患的是增生性关节炎,也是久治不愈,到了他这里,用了两个疗程的特制药膏,病症全消。还有那个叫大本的外国人,从欧洲赶到中国学武,不慎弄伤了手腕,经他妙手回春,很快就回到了习武场上……
陈玉吉曾把医馆开到沧州市解放桥边。打出“张鸿玉弟子出诊”的牌子后,他接诊过一位自称是燕子李三的后人。那人患的是外伤,经过正骨,很快愈合。诊治中,医患之间常常谈起民国时期武林江湖的种种传说。
陈玉吉性格爽朗好客,遇有同道之人,往往以医结缘,以武会友。尤其是在沧州专干骨科那些年,交了不少朋友。他秉持一个原则:凡是习武之人或者生活贫困的人,治病不要钱。
他针灸、按摩、正骨的手法,以及接骨膏、烧伤药等的配方,均传自师父张鸿玉。此后,他还向抗美援朝归来的军医张宝恒、卫生队队长张正宁学习医术,向天津中医药大学教授朱鹏飞学习武术及医道。后来,他又多次参加医师培训,医术不断提高,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是个“怪人”,医馆开得正兴旺时,突然选择回到了家乡。
授 徒
“老家好呀,没有那么多患者,白天看看病,晚上的时间都可以练武摔跤!”
原来,这才是陈玉吉返回老家的原因。
他的卫生室共有三间房,左右两间是诊室,中间的厅堂里,挂着个搏击沙袋,空闲时就打上几拳。采访当天,一位来自广东的习武者邓伟光慕名来求诊,听说他是开武馆的后,陈玉吉连连摆手:“按摩费免了!”还拿来自己配的膏药嘱他回去敷上。
授徒,在陈玉吉的生活中也占有很大分量。他秉承师父习武时教导的“武术加跤越练越高”的原则,授徒中坚持武术与摔跤并重。白天如果有时间,就教上几招,真正的授课,在华灯初上以后。小小的练武场亮如白昼,苹果树下,人越聚越多,附近村庄的三四十个男孩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人群中,陈玉吉是绝对的中心。或指导孩子们习武摔跤,或自己换上跤衣下场子,和孩子们搭上手,你来我往摔上几跤。
采访时,正赶上中午孩子放学。庄稼地里,大太阳下,陈玉吉和孩子们都换了跤衣。刚刚收过庄稼的土地,还留着玉米秸秆的清香,一片秋草被踩倒在地面上,柔软、舒适,正适合摔跤。
“过瘾!”痛快淋漓地摔上几跤后,陈玉吉这样感叹,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