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九月二十九，是老父亲88周岁生日。

一家人在炕上围坐，守着油炸糕、大骨头，在家的6个兄弟姐妹挨个对他说着祝词，耳背的老父亲不管是否听清，全部举起饮料开心应答。

前几天下了场雪，小脑萎缩的父亲出去打扫时，站立不稳摔了一跤，脸颊和额头摔破了皮，过生日这天，脸上的创可贴如同两个标签，醒目地提醒着儿女：眼前的老人已经到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好像在一瞬间，父亲的身形在眼前佝偻下去，意识到今后再无法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呵护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老父亲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儿时跟爷爷逃荒口外，后来学木匠手艺在村里站稳脚跟，愣是靠手艺活儿和卖苦力养活大10个孩子，其名包括一个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

父亲的故事有很多，年轻时，他仅靠铁锨和箩筐，领着妻子和两个闺女挖出一口井；他用木工手艺打的风箱，十里八村都有名，80多岁了还有人找他定做；他把闺女带得比男人还能干，打的粮食曾经在村里冒尖儿；他不服老，78岁还在养牛，86岁修了道几十米长的石头墙，87岁还能抡大锤砸水泥里的钢筋卖钱，88岁还在种地……

所以，我们一直理所应当地以为，父亲始终是强壮的，有病缠身对于老父亲来讲，还是个比较遥远的词。谁知，两个多月前，老父亲小脑萎缩忽然严重，先是忘了很多人和事，后来走路不稳光摔跟头。最近总是闹着要搬出去住，我哥经常半夜一两点去平房把出走的父亲哄回家。

脑子日益糊涂的老父亲有一些习惯没变，作为村里最老的卫生员，老父亲生怕别人挑出他卫生区的毛病，带着老母亲爬跪在地上，把砖缝、道边的杂草一根根拔起来。下了场小雪，我哥去打扫不让他出院门，他趁母亲不注意，扛把大扫帚出去清扫，结果摔得半边脸都是血。

老母亲总说父亲脑子糊涂心不傻。的确，他把前两天发生的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对几个儿女的疼爱已经成了本能。几个姐姐回娘家，出去串门回来晚了，父亲站在黑乎乎的村口等着，拉都拉不回家，说要等闺女。我哥用拖拉机耕地，想加个晚班一次干完，晚上九点老父亲竟然骑着电三轮带母亲寻到地里，老两口儿走错路不说还差点撞树上，把我哥吓得够呛。今年10月份回老家收土豆，老父亲把挖出来的大土豆专门拣出装到一个白袋子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跟前悄悄和我说：“那个白袋子里都是大土豆，你快放起来，别让别人拿走。”这一句，说得我眼眶发热。

“祝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老父亲有个好身体。”“谢谢您给了我生命。”这顿小小的祝寿宴上，面对儿女的祝福，老父亲始终乐乐呵呵，就好似岁月从未老去。

父亲确实老了，但他年轻时酣畅淋漓地拼搏过，他是无愧于自己的人生的。老去和疾病几乎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包括我敬爱的父亲。但我觉得，对我们来说，这也算是有了回报父母恩情的机会。

父亲，您今后的岁月，儿女们会陪伴您，请允许我们和您共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