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两岸的柳,悄悄散开一头秀发,绿意萌动,满心欢喜迎接春的到来。可天,还是有些冷。这个午后的阳光难得清澈透亮,看上去,好像也没有风。
趴在阳台上,躲在温和的阳光里,远眺运河蜿蜒,却无法和她亲近,只得使劲往下看。
因为新冠病毒的肆虐,除了一些必要的活动,几乎没人下楼。每个人都深深懂得,按要求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是打败病毒最有力的方式。
隐隐约约,有二胡的声音传来。其实我是有点怕二胡的,总感觉它拉出来的都是凄凉,听起来,心里一紧一紧的。
许是安静久了,我还是竖起耳朵努力地去听,去找它的发声地。
小区路边长椅,一位戴口罩的老人泰然安坐,自顾地拉着二胡。看不清楚眉眼,远望他翘着腿,左手扶琴,右手执弓,大臂甩开,张弛之间,音符倾泻。我不自觉地打开窗户,侧耳认真听起来。
二弦缓慢低沉,偶有间断的样子,大概是距离远听不清的缘故。刹那,一个大大的滑翔,好似春天一道寒风突袭,激烈之声,峭然而起。转瞬,顿挫之音怦然落地。那弦声,竟一下子柔和起来,曲调线条明显舒缓起来,活泼畅达、舒展宽广的感觉,好像一个明媚的春天正在走近。九曲十八弯,又像我的运河了,深厚久远,且生机勃勃。
我竟然被这种声音吸引了。想必老人家此刻,必是一脸的满足;那满足里,必是历经生活千辛万苦之后,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美好吧!
弦声落地,一曲结束,老人家已经停止拉弦,抬头看天。阳光温和地洒在老人家的身上,依然看不清老人家的面容,他花白的头发在阳光里倒是愈发地耀眼了。此情此景,如此静谧和谐,仿佛莫奈的油画,光,影,自然与人,瞬间完美结合。这就是一幅绝世好画了。
老人家整理二胡,起身踱步,向着隔壁楼走去,慢慢消失在楼角,仿佛一场演出,完美谢幕。
而我桎梏已久的思想认知,就这么没来由地被打破了,二胡原来是可以这样的。
第二天,早起的人们依然有序地做完核酸各自回楼。小区里的志愿者按时给各家送蔬菜、送药品,解决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切都井然有序着。
中午,我似乎又听到了那个二胡声,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果然,还是那位老人家,还是那个长椅,还是那二胡声声。我趴在窗前,仔细听……
第三天,第四天……二胡弦起声依旧。
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想去问问老人家,您拉的到底是啥?又担心疫情期间,还是不要了吧。于是,站在窗前,目送老人家一曲终了,回家。
第五天,核酸检测时我早早下楼,间隔一米的距离排着队,东张西望地,我知道自己有个小心思,想“遇到”那位老人家。
心诚则灵,在我忐忑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远远躲在一旁,等着。眼看老人家做完核酸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大步跟上去,远远地大大地叫了一声:爷爷,您能告诉我您拉的二胡曲是什么吗?
安静的小区里,突兀的声音,显然老人家知道是在叫他,站住回头,排队核酸的队伍也看向了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彼此远远地站着,老人家笑了:是阿炳的《寒春风》。
我本来不喜欢二胡,可是您拉的这个太好听了!
是吗?那我继续拉!
老人家笑眯眯地走了。核酸的队伍里也似乎有了小小的骚动,看来,听到老人家拉曲子的,肯定不是我一个。
疾步回家,走到单元门口,竟然有一排鲜花,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的花店因疫情暂时关闭,这是店里剩的花,大家可以免费拿回家放在水瓶里。我们的生活一定还会像花儿一样开放。
落款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眼睛一热,低头拿起一束向日葵。上楼,百度《寒春风》曲:
此曲为《二泉映月》的姊妹篇,旋律刚劲明朗,色彩多变,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将向日葵放到水瓶里,远眺运河,一派温柔,我看到这个春天,可爱,温暖,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