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叔的枣树要被刨了。
村里的老学校成了危房,上级要求重建。经多方勘察选址,幺叔的枣树地选定为新中心校址。这下幺叔心里为了难:“刨掉,有太多的不舍,这是老辈子留下来的财富,承载着几代人的希望。这树的由来,还记载着好多的故事。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黄骅、海兴、盐山、沧县、青县等地就有种植,后来到清朝最盛。
相传在1737年秋,乾隆皇帝来沧州一带狩猎,见路边枣树上红枣压弯了枝,浓郁的枣香随风入肺,立即神清气爽!摘下一颗轻轻剥开,见枣内金丝不断,入口甘甜如蜜,皇上大喜,故封为“沧州金丝小枣”。后来更有“一日仨枣,长生不老”之美誉,在大运河流域盛行。
1965年入社时他们家的枣树归了集体。1982年国家推出了土地新政策,个人承包责任制。在生产队分树抓阄时,幺叔的父亲好巧不巧地抓到了这片枣树,激动的同时又有些诧异。他简直不敢相信,就使劲拧了大腿一把,感觉到了疼痛才跳起来大声道:“是真的,这是真的!”此时他的眼眶已湿润。
幺叔还有一个哥,在城里是个干部。哥俩分家时大哥只要了那处老宅,当然枣树就又传到了幺叔的手里。大哥回城前轻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老宅是哥回来时的落脚点,是咱的根。这片枣树流经百年,也是咱们的根啊!”幺叔听完就郑重地点了点头。
以后,枣树就成了幺叔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再后来改成枣粮间作就又增加了一份收入。父母把枣树的管理经验传给了他,他又传给了儿女,不仅日子过得红火,还把儿女培养成了大学生。
每年的5月底6月初,幺叔几乎长在了枣园里。因为这时正是枣树的盛花期,满树花黄香飘十里。闻着满树的花甜,幺叔的脸上也像花一样!
这个时期是枣树管理最重要的阶段,开甲、授粉、坐果、剪枝等一系列的管理都要跟上。因此每年这个时期在市里的儿女们必到,一是帮忙干活,二是顺便取景留影。既体验一把劳动的快乐,也饱览了田间风光,还满足了孝敬父母的心愿。可谓是一举三得。
想到这,本来该高兴的幺叔却叹了口气:“嗨!”
树刨了,这段时间,幺叔就常来这里转悠,弯着腰挥动着手臂。身下的脚印一次次地重叠,新耕过的地由软变硬。
开始,太阳走在他的前面,不知不觉中已和他肩并肩,再后来就落在了他的背后,悄悄地就走了。
幺叔没留意日落时那烧红的半边天,也没在意头顶上刚出来的弯月。他坐在凸起的地界上,掏出老烟袋装上一锅,“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烟袋锅里的火星子一闪一闪,像一只扑闪着的萤火虫。
一袋烟卸掉了幺叔满身的疲劳。他坐在热乎的地上,看着刨下来的还带着浅绿嫩芽的树根,望着运河岸路灯杆上那一抹淡淡的光,若有所思地站起身。
“建教学楼是百年大计,千万不能耽误了孩子们上学呀!自己是老党员,更不能让村里的人说出别的话来……”心念如此,幺叔坚定了自己的打算。
树刨了,儿女们回家的次数反而多了。幺叔知道这全是老伴儿的功劳。可是别人只知道幺叔心疼这些树,却不知道幺叔心里想的是……
这天幺叔又背着筐子,拿着小锛头去那块地刨树根。那些遗留下来的毛细根生命力还挺强,长出来的嫩芽就会被幺叔连根刨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好。根芽多的时候他就会在地里呆上一天。
这时,纯朴善良的幺婶就会把饭菜送到地头,拍打干净幺叔一身的尘土,乐呵呵地说:“快吃吧!别凉了。”声音里是满满的关爱!
这时,幺叔心里感觉暖暖的。
就这样幺叔过几天就会来一趟,把那些带芽的树根收集起来种在了房前屋后和宽敞的小院。
种下的小树芽渐渐地长大,一道绿色的风景线包围了幺叔的房屋及农家小院。到了采摘的季节,鲜红的果实压弯了树枝,像一盏盏挂起来的红灯笼,映红了小院,映红了一家人的笑脸。枣,甜了孩子,也甜了老汉……
偷偷溜走的太阳隐藏在寂静的乡村睡着了,弯弯的月亮伴随着幺叔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