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7月15日
第06版:06

沧州大饼

李晓楠

小城晚高峰堵车,窗外暑气未消。妻子打电话,买些大饼回家。车流如龙,再着急的事,也插翅难飞。好不容易将车停靠到路边,醒目的“沧州大饼”就在眼前。

“大哥,今天下班晚了。大饼卖完了。”刘姐头戴白帽,手上沾着面粉,大褂干净整洁,带着歉意满脸堆笑。我搓着双手,“一小块儿也没有了?”小区这一片儿就这一家卖大饼的。“没有了。我下次给您留出来。”刘姐的门市朝着西北,太阳光射进屋里,再加上电饼铛,屋内温度高,刘姐涨红着脸,汗水津津的,大头儿的风扇玩命地摆着头,吹出来的都是热风。和刘姐认识三年了,人实诚,卖货足斤足秤,总是笑呵呵的,好像天生就没有烦心的事。

与刘姐初识,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经是午夜,寒冷的风摇曳着干枯的树枝,钻进车里往家赶,忽然饥肠辘辘,想来还没有吃晚饭。关键是妻子有个怪癖,东西要吃新鲜的,隔夜的东西统统倒掉。方便面之类的东西又从来不允许吃,我判断,家里入嘴的东西不会有。不吃吧,肚子又在抗议。

我就满大街地寻找,到所住的小区,发现一家门店亮着灯,“沧州大饼”的红色大字醒目。一个中年妇女在用和面机器揉面,响声很大。我迫不及待地说:“大姐,还有大饼吗?”一双带着吃惊眼神的大眼好像在说:“这都半夜了,哪还有大饼。”我探着头往里搜索,案板上和簸箕里空空荡荡。

“你要干什么?”她警惕地大声呵斥。我倒退了两步,吸口凉气。我简单说明情况,她仍存疑虑。瞪着大眼,死死地盯着我,好像生怕我抢了她的钱。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得已掏出了身份证,她迅速地扫了一眼,面容才平和下来。

我突然看见机器旁有一块干瘪的大饼。“那里不是有一块大饼吗?”我已经饥不择食了。大姐毫无表情地说:“那是前一天剩的,干干巴巴,太硬了。”大姐看出我的失望,马上说:“这样吧,我给你切成饼丝,用电饼铛给你煎一下,也不要钱了。”我不住地点头,外面的风往里面灌,掀起大姐的大褂衣角。“我今天要不和面,早就关门了。”大姐还是比较善解人意。这个时间点,连烧烤店都打烊了。

一袋烟的工夫,饼丝煎好。她顺手递给我一个咸鸭蛋。“回去,喝点开水,就合着吃吧。”我接过来,忙在兜里找钱,偏偏兜里一个钢镚都没有。我窘迫地说:“我忘记带钱了,手机微信里也没钱了。”大姐看着我,我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被呼呼的寒风携裹着飘出老远。“看着你不像坏人,我说了,不要钱。”我频频鞠躬,千恩万谢。回过头,那盏灯还亮着。我提醒自己明天一定把钱还上。

一来二去,知道她姓刘,就叫她刘姐。也知道她家是沧州的。沧州大饼外脆里嫩,脆而不焦,嫩而香甜,带着小麦的味道。那次欠下的饼钱总是忘记还上,每次买饼回到家,就又想起来。老婆数落我,钱不多,也要还,不能不讲诚信。每次我都努力记着,每次又都忘了。刘姐从没有提起过。

“啥事情这样忙?”刘姐打断我的回忆。

“疫情防控组织大筛,明天早晨的方案刚整理完成。”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情,认真望着和面的刘姐:“每天早晨各社区给工作人员提供早点,我给你联系联系,大饼直接送到社区,省得每天守摊。”刘姐开心地说:“那可好,我多做些大饼。也能多挣些钱。”其实,我得到反馈,好多人提过,要是早晨能吃上热乎乎的大饼多好呀。

刘姐的沧州大饼每天能准时送到社区,大筛的工作人员吃上热乎乎的大饼,刘姐看着开心。后来,我不经意间才知道刘姐送去的大饼,没收一分钱。她说,大家都不容易,就当是支援了。小本经营,挣辛苦钱的刘姐竟有如此的觉悟,让人佩服。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刘姐的沧州大饼店关门了,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啥原因。爱好吃大饼的我断了口福。

一天,按照工作安排,我下沉到隔离点,早晨吃饭的时候,竟然端上来一盘子大饼,闻着味道,我十分惊讶,这不是沧州大饼的味道吗?我急忙赶到厨房,远远看见刘姐抹着大汗,在大个的电饼铛前翻动着大饼。那是熟悉的背影。原来刘姐给社区送大饼时,看到大家太辛苦了,毅然关掉大饼店,主动申请到隔离点帮厨做饭,让大家吃上刚出锅的大饼。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了腼腆的刘姐,她朴实的话语让很多人感动:我是外乡人,来小城多年,我就是小城人了,我爱这座小城,能为小城做点事,自己心里踏实,我希望这座小城越来越好。

后来疫情稳定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撤离了隔离点,可刘姐的沧州大饼店依然关着门。我好奇地给她打电话询问缘由。她告诉我,她回沧州了。原来,她的母亲在疫情期间去世了,她遵守疫情期间的规定要求,选择留下,不给大家添麻烦。这次回去她是给母亲过“七七”了。问她还回来吗?她风趣地说,你们想吃沧州大饼,我也喜欢小城。

放下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心想,淳朴善良的沧州人也许遍布全国,他们的出现必定是那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2022-07-15 李晓楠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63729.html 1 沧州大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