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5日
第06版:06

风物

沧酒

赵金刚

去年5月,南川楼破土动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去工地看一看。当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沥粉贴金的辉煌仿古建筑矗立在眼前时,我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之前读了太多有关南川楼的故事、古诗,对这座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古建筑心向往之。

河水滔滔,搅动着沿岸城镇的文化,满漕河水滋润着沧州城。运河赐予的沧酒,那可是明清时代的“茅台”。“沧州亦有麻姑酒,南川楼下临盘涡。河心泉水清泠味,小漕滴滴浮黄鹅。”纪晓岚这首诗对酿造沧酒用水的出处作了明确描述。显然,要酿优质的沧酒,必取南川楼下运河暗泉水。而清乾隆版《沧州志》亦有“酿用黍米,曲用麦面,水以南川楼前者为上佳。”

1794公里的京杭大运河,玉带般串起海河、黄河、长江、淮河、钱塘江五大水系。而无论是咆哮的江水,还是奔腾的河水,唯南川楼下那一泓清泉才可酿成天下名酒,是古城的福分,也是古城兴盛的由头。

清渐西词派创始人、一代名士朱彝尊评价沧酒:“北酒,沧、易、潞酒皆为上品,而沧酒尤美。”而清诗人袁枚更是对沧酒大加推崇:“今海内动行绍兴,然沧酒之清,浔酒之烈,川酒之鲜,岂在绍兴之下哉。”因为名人的口碑,又有传说中乾隆皇帝品酒后的溢美之词,当时沧酒大有一杯难求的身价。

不得不说,一部沧州史,被沧酒浸润得诗意满满。明末名士钱谦益那年初秋南下路过沧州,站在运河岸边,望着酒旗飘飘、酒香四溢的酒坊,心感慨之:“君初别我新折柳,归帆邀载长芦酒。今我南还又早秋,也沽沧酒下沧州。”而他又一次来沧却没能买上沧酒:“停桡买沧酒,但说孙家好。酒媪为我言,君来苦不早。今年酒倍售,酒库已如扫。”可见,沧酒已到了抢购的地步。文人雅士留下的几百首诗作,成为这座运河城市的文化基因。

沧酒好,在于品后的口口相传,还在于名人的推介。祖籍沧州的纪晓岚可谓沧酒的力推者:“南川楼水所酿者,虽极醉,膈不恶,次日亦不病酒,还过四肢畅适,恬然高卧而已。”醉而不病酒,且次日舒适。古城的名气随酒香飘向运河两岸的高堂、乡间,因酒聚来的南北商客使这个城市愈加繁华。“工商如云屯,行舟共曳车。漕储日夜飞,两岸闻喧哗。”清诗人刘梦亲见了沧州的车马熙攘、客商云集的场景。

常常想,中国诸多文化脉系中,很少有游离于美酒的文化。医药中有酒、武术中有酒的侠肝仪胆,漕运中有把酒惜别离情。没有酒,唐诗宋词会减半,四大名著要改写,而沧州的“镖不喊沧”与大碗喝酒、满腔豪气的镖师有直接关系。

自古燕赵悲歌,易水壮士,北方从不缺侠义豪气。作为武术发源地之一的沧州,源起或流传沧州的武术门类、拳械占全国的四成。大刀王五、大侠霍元甲、千斤神力王子平名扬天下。沧州人集“侠、义、忠”之大成,这种侠义加入醇香回甘的沧酒,便多了一份义薄云天、多了一份无所畏惧。二十里屯军民抗日、青沧战役激战、泊头城工部隐蔽战线斗争等,都为沧州人的忠义性格做了很好的注解。

没有沧酒,许多历史故事会少了应有的韵味。官至正三品的江宁织造曹寅,那年正月初十,进京述职12天结束后,买了整整一车沧酒南归:“沧州酒滑碧琉璃,小榼分携步步随。笑对马车驰不得,缓归犹及送梅时。”并在诗中自注:“得沧酒,期至扬州饷同诸人。”这个官至高位、富甲一方的曹寅,欲用沧酒笼络同盟、巩固官位,可见沧酒之名气。曹的同仁亦或品酒后询其出处,以酒寻游,乘船北上来沧者应不在少数。而曹寅的孙子曹雪芹所著《红楼梦》,提到“酒”字584个,喝酒场面有祝寿、生日、贺喜、待客等达83次之多。曹雪芹晚年也过着“满径蓬蒿老不毕,举家食粥酒常赊”的生活,可见曹雪芹肯定是嗜酒之人。那么,《红楼梦》中所描写的酒,除了说上名字的绍兴、惠泉、金谷等酒之外,有没有和他爷爷曹寅所述的沧酒有关联的酒呢?如有,从朝廷官员曹寅到文学大家曹雪芹,沧酒还填充着文学名著的“血脉”呢。

酒是诗化的液体,诗是酒水的升腾。翻阅十几首有关登临南川楼的古诗中,相当一部分与沧酒有关,都是被胜景所迷,被沧酒沉醉。在浙江为官的明代陈履,应是饱览了江南秀山丽水,过沧州被好友邀登南川楼后,兴奋不已:“主人能爱客,载酒一登楼。地选沧州胜,人如赤壁游。疏林蝉躁近,曲槛月光浮,不为王程促,应拚十日留。”从明代冯惠“危楼新建枕芦洲,过客登临即胜游”的诗句中,可以看出当时的南川楼在运河沿岸城镇中的名气。

喜欢站在南川古渡前隔河相望对岸的南川楼,心下想,假如明清时盐商旧客来到今日原始古朴、蜿蜒曲折、河畅景美的大运河,肯定会借酒高歌,留下更多佳文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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