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02日
第06版:06

想象的翅膀和拥有它的天使 ——读赵卯卯《我的,我的》

李 浩

清水无尘 (工笔画) 刘树允 作

赵卯卯写下的故事有点诱人,让我忍不住一口气读下去。

我被她写下的美妙故事所吸引——说美妙,其实我只说出了其中的一个侧面。她所创造的故事,是单单这一个词所不能概括的,譬如它还有回旋着的、让人沉浸的情绪,还有耐人咀嚼的深刻……

我将赵卯卯写下的“我”看作是“独特”的孩子,因为他独特的生活和极丰富的心路,因为他的敏感和想象力,因为他感受着的小小“孤独”。我也将这里的“我”看作是正在成长中的每一个孩子,因为生活得真切,因为他身上有每个孩子都有的那种“不与人言说”的心思。

在我看来,“好小说”一定要兼具这两点:独特性,它是创新的、差异的保障,也是故事吸引人的保障,没有谁愿意一遍遍地阅读一个没有新意的旧故事;共有性,我们会在一个书写他人的故事中慢慢地读到自我,读到自我想说而又说不出的情感和想法,我们会在一篇好的小说中获得强烈的共鸣。

毫无疑问,赵卯卯的《我的,我的》同时兼具独特性和共有性这两个特点。在阅读中,我一边急于知道故事发展,一边感觉她写下的正是我,是我的曾经和此刻。这种感觉真是美妙。

我要赞美赵卯卯想象力的丰腴——想象力,从来都是文学最为依赖和最能保障新颖的核心部分,是一种“不可或缺”,但同时又是一种成年人的“普遍匮乏”。

在赵卯卯的《我的,我的》之中,那种美妙的想象力,就像粼粼湖面上不断闪烁的波光,让人心旷神怡,带给我一种“走进一个崭新世界”的愉悦。

更让我感佩的是,赵卯卯丰腴的想象力是与“现实”紧密连接的。在《我的,我的》中,我们会发现她没有凭空地、全然抛弃现实规约地虚无建造——也就是说,她的想象力溢出现实逻辑。她写下的,本质上就是孩子们的基本生活,就是孩子们的所思所想。

必须承认,在这样的基本日常中加入想象并让它丰腴实在有难度,因为你要平衡这两者,要让两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一般而言,我们的儿童文学只取一面,或取日常生活,展示生活感动和作家熟稔的一面;或凭借想象力创造一个鱼虫草木会说话的“童话世界”。但赵卯卯不同,她非要冒险,要将这两者在自己的文字中融合。

赵卯卯的做法是,她将想象的力量注入人物身上,让丰腴的想象力转变成人物的想法。譬如“我”会认为“我”的身体里有一匹马;小葵认为自己拥有守护天使,并且自己的守护天使是女性;“我”想象“成熟的灵魂”会是什么味道,灵魂被收割的时候疼不疼……在这本书里,这样的想象实在太多、太丰富了。有核心性的,有“枝杈”性的,也有“神经末梢”性的,这些想象分布于每一处的文字中。我觉得,她简直有一种使一切平常的事物变得神奇的能力。

《我的马》,读完了这一节,我不得不停下,回味、咀嚼。

我咀嚼的是它的气息、意味,和萦绕其中、能渗透至我们内心的那些东西。阅读它,我一次次地回忆起自己初读《小王子》时的那种感受,尽管它们的故事截然不同。从这两个故事中,我读到了回旋着的情感涡流、孩子身上想象力的丰腴以及孤独。

这是《我的马》一节中被强化的核心,然后延伸至之后的所有文字中。在这样的文字中我感觉自己被又一次“唤醒”,我与小说里的“我”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共鸣。在这里,赵卯卯并不只是想告诉我们有这样的一类孩子,她并不止于此,而是通过文字唤醒我们的理解与悲悯。

在以往有限的阅读中,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儿童文学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匮乏或缺憾,那就是,我们的儿童文学更多的是“幻美”性的、平面化的文学,在制造一些简单、平和而美好生活的“湖面”的同时,忽略或回避湖面下的“可怕深度”(尼采语)。不,我不是在否认真善美对于儿童成长的重要,不是否认真善美对于儿童心理的塑造价值。我的意思是,我们给予他们这些的同时,一定要使它“可信”,使它有真实感,使它有深度和对生活的直面。在一次次的自我提纯净化中,我们的文学,尤其儿童文学,慢慢变成了“纯净水文学”。纯净是纯净了,可有些可贵的养料也被过滤掉了。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对赵卯卯的《我的,我的》要表达充分的敬意。她没有回避,没有回避“我”作为孩子对于死亡的恐惧,没有回避孩子们对生与死的多重思考,没有回避“我”更愿意家里多条小狗也不愿意多一个弟弟,没有回避“我”心里的小心思……在这里,她“贴”着孩子们的真实内心,“贴”着生活和生活的真实,并且以深入的洞察和丰沛的想象,为它们注入更为有启示的养分。她借小说中的文字说:“我觉得有时大人比小孩儿更傻,他们认为藏起来,假装不去想、不去看,就没那么回事了。哈,这真傻……”我把这看作是对大人的“警告”。也是对我的“警告”。

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我在强调了A面的同时也需要强调一下B面,在强调了赵卯卯对于生活、生命“贴”的同时,也应该强调她文字中对“善”与“美”的呼唤,它们一直互为表里,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在《我的,我的》中,“真”获得了最大限度的保留,而“善”与“美”则是其中的内在质地。这,也是最能打动我的地方。它让我相信,而且深信:它可以如此发生,它没有对我说谎。

拉杂说了许多,其实,赵卯卯的文字远比我说出的要更美好,更丰富,更有魅力,也更为“枝繁叶茂”。

2022-12-02 李 浩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75118.html 1 想象的翅膀和拥有它的天使 ——读赵卯卯《我的,我的》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