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2日
第05版:05

一封特殊的请战书

田恩中

这是1939年春发生在沧县真实而离奇的故事。

一天,游击区的兰丕炜区长突然接到一封奇怪的来信。拿起信封,从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上,一下子就认出他的笔迹——冉光秀?他不是死了快半年了吗?豆油灯的灯花一闪一跳,兰丕炜读着信,仿佛眼前跳着鬼火。人死灯灭,可咋会……真是割了脑袋走十里——人死心没死。我们不是包公,莫非我们断了冤案?他眼前突然浮出一匹脱缰的野马,这的确是个好坯子,可是,我没有把他调教好,使他……兰区长心中涌起一阵惭愧。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多像他那歪歪扭扭的步履。兰区长没看错,是冉光秀的来信。

尊敬的兰区长:我知道我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政府枪决我是罪有应得!可我没有死,抗日政府还能收留我吗?能让我戴罪立功、给我一次痛改前非的机会吗?我也是劳苦出身,娘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可我不争气……

兰区长读着读着落了泪。一个被抗日政府枪决的人,不念旧怨,幡然悔悟,渴望重新投入抗日怀抱,能冷落他、拒绝他吗?兰丕炜马上向县委书记孙轶青反映,并说出自己的意见:“我认为推一推,就有可能把他推到敌人那边去,危害抗日,使他含恨千古;拉一拉,就会回到革命队伍中来,重新做人。”孙轶青笑了:“对呀!抗日队伍就像一块磁铁,感召力在于不仅要吸住人,而且要吸住心。”兰区长会意地点了点头。

半年前,一个老农民风风火火地跑到区政府告状,他脸色煞白,说是手枪队员在追杀他。经副区长王玉昆和锄奸队姜队长调查,原来本区有个女人嫌丈夫老,不去婆家过日子,甚至编造谎言,唆使手枪队员冉光秀去杀其丈夫。区队将冉光秀抓获后,按上级命令,枪决了。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正法冉光秀后,区队就马上转移了。但冉光秀没死,两枪从耳后根打入,从鼻梁穿出,没击中要害。

冉光秀沉默着,两道悔恨的泪水爬出眼窝,伴着血水往下流。老百姓以为他是受了伤的战士,卸下门板当担架,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滑地躲过据点和岗楼,绕了近30公里路,把他送到城里博施医院。一路上,他几次挣扎着想喊一声:我不值得你们这样。可是抬他的人不让他动,也不让他说话。他把泪水咽到肚里,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在他最危难的时刻,老百姓冒险救了他。他深感对不起父老乡亲,对不起苦口婆心领他走上抗日道路的兰区长。

日本特工闻讯,马上带了礼物来看冉光秀,并诱惑他叛变。冉光秀装聋作哑,寻机悄悄逃走。在天津养好伤后,他把情况如实向组织做了汇报。上级回信终于来了:前罪既往不咎,允许改过自新。闻此,他泪如泉涌。

世界上有什么比信任和理解更珍贵呢?同志们说:“冉光秀像脱胎换骨似地变成另一个人。”不久,他就被调到县大队,因作战勇敢,很快被提升为排长。战斗中,他总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他风趣地说:“阎王爷和我有交情,没给我发通行证。”

1941年夏,冉光秀随县大队在宣惠河附近打伏击。战斗打响后,县大队被几倍的日伪军包围,转移到冯家洼,又遭敌人堵击。为掩护县直机关和县大队突围,冉光秀抢下了掩护任务。这是生死场上的选择。冉光秀握着丁润生县长的手激动地说:“是乡亲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要将功补过,报答他们!”他大喊一声:“全排战士跟我上!”随即和敌人展开肉搏。敌人一排排倒下去,县直机关和县大队安全转移了,他却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

(作者根据孙轶青、王玉昆回忆文章及兰丕炜回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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