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智超 摄影 刘连升
每逢农历“一”“六”,是沧县捷地回族乡赶集的日子,热闹的集市为沿街一家铁匠铺带来了难得的人气。
铁匠铺里狭小昏暗,半个世纪的风雨侵蚀,让这间小屋看起来更显破败。83岁的戴景波是这家铁匠铺的老板,也是这里的铁匠。
老铁匠
小锤控场,大锤出力。打铁时,需要大锤、小锤交替敲打。这是吃苦的营生,也是个技术活儿。
戴景波20多岁学艺。那时,生产队专门从山东请来打铁师傅传手艺,最终只有少数几人经过了层层筛选,戴景波便是其中之一。
“过去铁匠特别吃香,工分都比别人高不少。”戴景波说,他刚学成手艺那会儿,每到农忙时节,村民们排着长队来修农具。
后来,戴景波开了这家铁匠铺,一炉火和几把锤,他靠着这项手艺撑起了一个家。“上世纪90年代买卖最好,打农具的、打武术器械的……顾客每天不断,活儿都干不完。”
有一次,有村子要打井,但钻头尺寸特殊,市面上买不到,村民找到了戴景波。几天敲打,直径2米、长约7米的钻头打出来了,“十里八乡独一份!”这份骄傲,戴景波记了一辈子。
骄傲背后往往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
半个世纪以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彻了整条街道,戴景波的身上也添了好几处伤疤——那都是干活烫的。一把斧头卖价才10多元钱,却要挥舞着5公斤重的锤子敲击上千下,更难的是辨别火候。“铁质不同,需要的火候也不相同。火候不到,铁融不到一起;火候过了,铁就烧废了。”这双火眼金睛,戴景波练了10多年。
守艺人
工业技术的进步,让铁匠铺的生意大不如前。有时,打制农具的成本甚至比买还要贵,原本门庭若市的铁匠铺渐渐没了往昔的热闹。再加上戴景波年纪越来越大,铁匠铺从当初的每日营业变成了逢集市才开张。曾经叮当不止的击打声,似乎随着一代人的记忆一起渐行渐远。
“这手艺面临着失传,年轻人不愿学,嫌它又脏又累不赚钱。”戴景波心里明白,时代变了,很多事情已不能和当初相提并论。
家里人都劝他安心养老,可戴景波却舍不得关了铁匠铺。他舍不得铁匠铺里着了50多年的炉火、老旧的风箱、打铁前泡好的浓茶,还有墙上的那片漆黑……但他也明白,铁匠铺的生意顶多维持现状,只能是撑一天算一天。“铸造技术越来越发达,人工打铁效率和精确度比不了。可这手艺不能丢,乡亲们修个农具啥的,能改造改造再利用,不比扔了强吗?”
女婿曹青春懂得这份不舍,他成了戴景波的学徒。平日里,他在城里当搬运工,休息时就是铁匠铺里唯一的伙计,一干就是30来年。“这活儿一个人干不了,又拦不住老头儿干,索性陪着他一起干吧。”
新客人
没活儿的时候,戴景波就坐在炉前的长凳上,望着门前的行人出神。跟铁打了半辈子交道,他悟出不少道理:“打铁最难、最关键的是淬火,在高温时迅速冷却,才能增强铁的硬度和耐磨性。人也是如此,要耐得住考验。”
这几年,随着大运河文化带建设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摄影爱好者沿着运河来到这里,戴景波的铁匠铺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得到人们关注。
起初,戴景波还会为铁匠铺的杂乱、昏暗感到不好意思,总会精心收拾一番。时间一长才明白,人家喜欢的就是这种“原汁原味”。“看来不是什么东西都越新越好。”戴景波笑着说。
不光摄影爱好者,那些沿河而来的游客也慕名而至,临走时,还不忘请戴景波打件铁器当纪念品。一位摄影师朋友跟他开玩笑说:“老戴不当铁匠,改当文创设计师了。”
什么是“文创设计师”,戴景波不懂。但他觉得,这或许能让老手艺延续下去,让铁匠铺的炉火再多烧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