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3月29日
第07版:07

有书就是好日子

季文亮

生在一个偏僻的深山沟里,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没有吃和穿带给我的遗憾,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书看。因为看不到书,我一次次地欲哭无泪,因为不能饱读好书,我常常生出气急败坏的情绪。

忘不了读书为我带来的乐趣。少年的时候,父亲为村委会里收管报纸。每天放学以后,在落日的余晖里,我会一口气跑到村委会里翻看报纸。报纸仅有两份,还有唯一的一本杂志《华北民兵》。每当我看着报纸,捧着这一个月才传递过来的书,觉得是那么的幸福快乐。

记不清多少次,站在高坡上翘首以待,期盼着邮递员出现在我的眼里。后来,别人顶替了父亲收管报纸,我难过了很久。不死心,曾经无数次硬着头皮去村委会看报纸。有一天放报纸的柜子上了锁,我的泪立刻就流了下来。我苦思冥想着应对的办法,我知道收管报纸的老光棍儿爱喝一口,于是,就隔三差五地给他送瓶酒,送到第3瓶的时候,他将那柜子上的钥匙给了我。

每天,我就像猎狗搜寻猎物似的嗅着文字的气息。语文课本、翻烂了的连环画,还有打听到谁从外边带回一本书,就会死死地赖在人家家里不走。队里垫驴鞍子的书,我也拽出来看,还险些挨了饲养员的揍。外面来了下乡的人,他们背的挎包是最吸引我的,我会跟踪他们,并且有过收获。那年,来了一批地质队的,我跟随他们到山里,有几个人擦了屁股的报纸,我也如获至宝地捡到手,立刻贪婪地看了起来。那些人看我如此爱读,慷慨地送了我一本《北京少年》,我立刻就幸福得不知所措了。

老天爷把我生得嗜书如命,又把我安排到祖辈不读书的农家。土地分户,父亲有病,13岁,我的上学生涯终止了。身在土地里摸打滚爬,心为看不到书而时时忧伤。听到谁去县城,就让他们给我代买几本。

19岁那年,父亲撒手西去,在极度的伤悲中,我需要肩扛起生活的重担,但对书的感情丝毫未变。每次临到我去放牛,都会背上本书,或几张报纸。那些书,我都看过几十遍了,但仍然是我的宝贝。遇到雨天,我用雨衣将书包裹得严严的,自己却总是淋成落汤鸡。那时候,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多想走出去买几本书,可是,家里养着牲口,母亲不能独自管理。夜里还要在小卖部里看夜,我永远抽不出身,哪里也去不了。

我天天侧耳听着,打听到谁去县城,立马就求他们为我代买我最钟情的《小说选刊》。有时候,盼半天,人家却给忘了,让我空盼一场。有一次,为了买书,我走了十多公里路赶早车去县城,车费钱都没留,只能走回来。到了家,天都快亮了。

为了能多看报纸,那几年我和村里收管报纸的人家最亲。有时候看得不尽兴,就将报纸带回家,只是,必须要如数归还。怕报纸被年幼无知的孩子弄坏,我都是选择在一家人熟睡以后,再去看报纸。有的报纸被村民们糊了顶棚,我就带着手电一家家地跑,仰着头看。亏得我在村里的人缘极好,每家都是笑脸相迎,还给我搬把椅子。虽然不能看得全面,可是,我的心里却是喜悦的。

回首自己的读书生涯,最大的收益就是这几年在城里务工。假如没有改革开放,农民进不了城,我就是活个十辈八辈,也看不到那么多的书。在城市里,无论是新华书店,还是各大图书馆,不用花一分钱,想看多久看多久。特别是在图书馆里,各种的书刊杂志因有尽有。更让人心旷神怡的是那种优雅舒适的环境,在这里读书,那真是无法比拟的享受,以至于,在读书的间隙,常感慨,我这是该有多么大的福分啊!如今,回到家,足不出户,就可以从电脑里浏览和下载各种书刊的内容,这种如鱼得水的感受,欣慰得我一次次无法控制。

如今,年过半百,我终于如愿,成了一名收发报纸的门卫。每天二十几份报纸、几十种刊物,都是在我的手里逐一分配,我感受到了什么叫作“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越。和书报亲密接触,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同时,这也让我觉得,爱书的心永远年轻,多读书,读好书,读书永远是我人生最有意义的事。

2023-03-29 季文亮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86488.html 1 有书就是好日子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