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是大运河畔最普通的树,或许也曾是最多的树。不远处的高川有王氏族谱记载高川村原名古槐塘,可知槐树那时应很多。即使现在,到村子里看看房前屋后,只要地方敞亮,几乎家家都栽一两棵槐树,有年头的槐树,树冠有整间房子那么大。
槐树,树皮光滑不像枣树那样粗糙,树干挺拔不像柳树那样弯曲,树叶均匀不像枫树那样凌乱,它总像一副精心打扮的秀才模样。曾经,我觉得人们喜欢槐树就是因为它特别干净,通身上下除了有些蚂蚁爬行,几乎是没有虫子的。夏天,人们蹲在树下乘凉、吃饭、聊天很放心。
其实槐树的用途也不少。做扁担,那槐木板软颤,挑水时一点不觉得压肩,有一种翩翩起舞的感觉。做家具,槐木的质地坚硬。做凳子,比别的木凳皮实多了,任皮小子们左摇右晃地折腾也先坏不了。
看《天仙配》槐树会保媒,是仙树。按构字法分析,槐树却有鬼的影子,是不该种在房前屋后的。管他呢,我想也没人有更多的联想,反正人们就是喜欢。那烂漫的槐花,那葡萄似的槐铃铛自然地绽放、结实,年复一年。老槐树悠然地就像退休闲适的老人静默地享受时光。
然而,这些年变了。
人们更加喜欢槐树了。因为喜欢,槐树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那种宁静、安然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劫难、颠簸、流离失所……
槐树明显地多了,自然是因为喜欢才被种下。槐树的住所不再是房前屋后,沟边坑沿、大田里都是一片片的,在人们的视野里显得格外拥挤。人们为他浇水、施肥、喷药,催生……于是一棵棵槐树跟鸡鸭催肥似地长大了。
世界需要平衡,什么多了,也容易出问题。原本没有虫子的槐树,这些年顶芽就生蚜虫,接着就是粘虫。虽然人们在槐树生虫时,喷药的各种器械会准时出动。但是,那形单影只的槐树就可怜了,叶子早都没了,枝头都变得光秃秃的。
种槐树的多起来,是人们挖掘出槐树更多的经济价值。槐米可卖钱,槐铃铛也卖钱,最关键的是槐树本身更显值钱。茶缸粗的槐树卖到五六百呢!
人们的爱只停留在利益上,根本没有想到它是一棵树,是一个生命。
槐花含苞欲放的时候,本是槐树最美的季节,然而多数槐树却因槐米糟了人劫。整个树冠被剪得七零八落,就像一个漂亮的姑娘强行被人剪成飞机头。
躲过槐米劫,就会遇到刨树的。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有买槐树的。他们围着槐树刨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圆,然后齐齐地切下去,把整个刨下的圆台用麻绳细细地包裹起来。然后用倒链弄到车上。不知拉到那里去。
听说,这些树都是运到大城市搞绿化的,因为需要中间商协调,它们经常被抛在大场里几天没人管。我想起那些沙漠探险的人没水喝的窘况。
槐树也向年轻人一样向往大城市吗?我看未必。槐树一下子适应不了那里的水土,会香销玉殒也说不定。未来的命运谁知道呢?虽然,刨树的工人看似很小心,但那根确是齐齐切断了,那跟断脐带是一样的痛吗?
面对一棵槐树或者其他的树,我希望人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利益,还要想到它是一棵树,是一个生命。善待它,不仅是因为他给了你利益,而是因为它是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