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14日
第06版:06

城南牛行轶事

白世国

晚清至民国初期,沧州古城的牛行集中在南门外。牛行是经营牛羊贩运、屠宰以及牛肉羊肉销售的行当。其中以万顺祥、恩兴号、祥顺和等商号名气最大。

天津是运河商埠,经贸繁华,多地主豪绅、达官显贵,对牛羊肉的需求量大。万顺祥、恩兴号等商号抓住商机,派伙计在本地以及山东、河南买牛,赶往天津出售。也雇船送牛。

曾有两伙赶牛人在途中发生纠纷,到天津又遇到一起,才知道都是给万顺祥赶牛,此前并不相识。可见万顺祥生意之兴隆。

万顺祥在义和街。掌柜姓刘,乘船来往于天津、沧州、德州之间,及时了解行情。万顺祥和各地银号有汇兑关系,大宗用钱时,在当地银号提取。

万顺祥发了财。刘家兄弟分家时,用抬筐分银元,一家一筐地分。

刘家常救济街上的鳏寡孤独者,悄悄进行,并不声张。

恩兴号的实力稍逊于万顺祥,在化身庵礼拜寺西侧,掌柜姓张,留着长胡子。恩兴号附近大都是贫苦百姓,做生意没本钱。央求张掌柜赊牛肉、羊肉,推着小车或者挑着挑子走街串巷叫卖。卖不了,剩下怎么办?张掌柜允许退回来。

每天傍晚,小贩们陆陆续续来到。这个小贩说:“老爷子,我卖了八斤半。”张掌柜起身笑脸相迎,也不称重量,说:“挂钩子上吧。”

那个小贩来了,说:“老爷子,今天我卖二十三斤。”

老掌柜也不称重量:“卖得不少,挂钩子上吧。”

小贩们说卖多少,老掌柜就让伙计记多少,从来不称。绝对信任。

遭逢灾年,乡亲们来恩兴号借点钱买粮食糊口。借钱为什么不去钱铺?因为钱铺要抵押物,乡亲们没有。老掌柜宽厚、仁义,在南门外有口皆碑。

老掌柜上了年纪。临终前,儿女们围在床前,问老人还有什么嘱托。老人让儿子把乡亲的赊欠字据都拿出来,放了满满一火盆,一把火烧成灰烬。老人叮嘱后辈:不要跟乡亲们讨债,他们都是穷苦人,生活不易。

老掌柜是已故张铁禄先生的曾祖父。因年代久远,名讳没有传下来。

民国乱世,兵匪横行,交通阻塞,经济凋敝,牛行日趋衰落。万顺祥与恩兴号相继停业。祥顺和是七七事变时南门外唯一一家有铺面的牛行,其余都是走商。

走商中,有个叫胡万通的。他生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是滑拳门派的高手。

日本侵华期间,胡万通去火车站卖酱牛肉。车站里出来几个日本兵,抓起牛肉边走边吃。哪有吃牛肉不给钱的道理?胡万通怒不可遏,一顿拳脚把日本兵打倒在地,倏忽间脱身而去。

胡万通收了不少弟子。有时候,他忙着剥牛皮、剔骨,弟子们在一旁习武。胡万通不时停下手里的活,指点一下。

胡万通疼爱弟子,常叮嘱说:练完把式都别走,啃牛骨头。

牛骨头炖熟了,弟子们围在锅前,你一块、他一块地啃牛骨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舍不得买骨头炖。胡万通摆开一溜粗瓷大碗,盛牛骨汤。喝骨汤更强健筋骨。

胡万通常挑着挑子去运河码头、粮食大集叫卖,一头是酱牛肉,一头是大米饭。

有年寒冬腊月,胡万通外出回来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家人问他,你的羊皮袄呢?原来胡万通遇到一位衣着单薄的老人,冷风刺骨,老人冻得缩成一团,眼看就不行了。胡万通脱下皮袄给老人穿上。

胡万通去世40多年了。第三代弟子都已须发皆白,依然怀念他,怀念牛行里的胡爷。

2023-04-14 白世国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87989.html 1 城南牛行轶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