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传播阅读理念、丰富阅读生活,李蕾开启全国巡讲,沧州是她今年巡讲的第25站。近日,李蕾以《诗经》为演讲主线,与近千名阅读爱好者齐聚沧州文化艺术中心,开启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阅读盛宴。针对《诗经》品读、个人成长、讲书心得等多个问题,本报记者对她进行了专访。
简介:李蕾,著名媒体人、电视主持人。曾在陕西电视台主持《开坛》、上海电视台主持《风言锋语》、央视一套和易中天搭档主持《1起聊聊》。先后写作出版《锄禾》《妖祥门》《藏地情人》《美是步履不停》等9本书,现为“帆书”读书APP推荐讲书人、《李蕾讲经典》讲书日更栏目主理人。
品读经典
《诗经》并不遥远
记 者:为何要以《诗经》作为演讲的主线?
李 蕾:沧州有很多文化元素。好多人知道她是武术之乡,这里有古运河、古战场,但是比较重要的,它是毛版《诗经》的传承地。这里还有很多年长的人会吟唱《诗经》,这是一件挺让人感动的事。
有一些东西那么柔软,建筑灰飞烟灭、朝代更迭,人都不在了,但它还是会留存下来。任何一本经典,都不是只讲遥远的事、只讲别人家的事,《诗经》里依然有现代人的感情、生活细节和困扰。经典就是活生生的。它打动和影响了一代代人,甚至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诗经》是中国文化的原典,它意味着最根本的和起初的。比如人们怎样劳动?怎样唱歌?怎样谈恋爱?家里面遇到事情时,怎样扛过心里的孤独?这些东西从没消失过,一直到现在。我们也是要表达感情的,但是看一眼《诗经》就发现,现代人在表达感情的时候,反而不如先民那么自由、自然。《诗经》会让我们发现月亮升起时,人的心情原来是这样的,我就应该去唱一首歌,应该去和那个美丽的姑娘搭讪。树叶落下来时,人会感到生命脆弱、时光流逝,那怎么办?就和你的兄弟姐妹闺蜜们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一起陪伴,来度过这个不安定的时期。这种伟大的友谊、爱情和陪伴,是人生中普遍的东西,所以《诗经》一点儿也不遥远。
记 者:现代人读《诗经》有何意义?
李 蕾:讲经典是一件很小众的事。常有人质疑,讲这些有什么用?我和人家学个PPT,就能立即工作;学个管理,就能管人;学个做菜,立即能够色香味俱全。你这有什么用呢?读经典就是不能“立即”,所有立等可取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没那么重要。好东西,就得慢慢来。它经过时间的淘汰、岁月的打磨、心灵的涵养,最后就像掌纹,一根根或一束束形成。
《诗经》就是这样,让它大红大紫不太现实,毕竟它的语言方式、很多字都是现代不常使用的,但《诗经》里的感情是能和现代人产生共鸣的。它就在那里,喜欢它的人就会一点一点地靠近它,会把《诗经》里的美好,活成自己的眼神、姿态、对待别人的态度,会在难以坚持的时候想一想,你没那么孤独。你所经历的一切,前有古人,后有来者。
“蜕皮”成长
读书提升自我
记 者:主持人、作家、讲书人,您更喜欢哪一个身份?
李 蕾:我做了好多事,她们都是我。如果不经历那些事情,我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小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作家。我出了两本书之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专职作家。因为出书赚的钱有点少,花钱有点多,养活不了自己——当然这还是因为写得不够好。如果写得特别好,像余华、莫言这样的人,那就毫无生计的问题了,他们只想着怎么超越自己。
后来去电视台做主持人,我很感谢那段经历。因为它强迫你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你不懂、你自卑,那些重量级的人站在你眼前,你会害怕。那怎么办?努力学习。当时我做谈话类节目,见到很多卓越的人,我就把他们的书都找来看,懂得了什么叫剃刀原理,什么是“三农”问题,看了很多我原来想也不会想的东西,然后发现这个世界如此地丰富和不平。世界是坑坑洼洼的,所以人就得强大,要拖着自己往前走,要在特别重要的时候拼了命地去努力,这才可能把坑坑洼洼蹚平,才能成为一个平静的人。
记 者:读书与您的成长有什么关联?
李 蕾:成长一定是难的,就像蛇蜕皮,怎么能不疼呢?但是疼过以后你就会发现,你变得更强了。后来我就觉得挑战成了很有意思的事儿,它变成了我性格的一部分,我的生命河道一下子拓宽了。
讲书也是这个时代的原因。小时候妈妈曾告诉我,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人要好好学习。然后她说,你读那么多闲书有用吗?到了我们这个时代,你就知道竟然有一个东西叫知识付费,竟然有一个职业叫讲书人。我做这件事就靠我读了那么多没用的闲书,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读书一直是我的一个平行世界,是我的避难所。它能化解我的焦虑、伤心,包括能让我看到人间值得。所以我虽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但其实只是一件事,就是你喜欢它,你愿意为了它付出时间、精力和感情。
找到热爱
经典铸就骨肉
记 者:说一说您讲书的定位、选书的原则是什么?
李 蕾:人最有意思的就在于不可限定、不可预测,所以我刚开始只想了一件事:讲书。我就想我喜欢什么?我喜欢文学、艺术、哲学,所以定了个目标:第一,讲真正打动我的。第二,这本书对当下有价值。第三,要能讲出新意。定了这三条,梳理一下,我能讲的书,就是这些。它是自动跳出来的。
记 者:在众多文学经典形象中,您更喜欢谁?
李 蕾:比如很多人都会喜欢《飘》里面的斯嘉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一点儿也不完美,这个人非常可恶、有心机,抢自己妹妹的未婚夫,然后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野心勃勃,但她身上那种永不停歇的热情和生命力,对于自然和生命的热爱特别打动人。她就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人。《老人与海》里有这种形象,斯嘉丽就是一个女版的《老人与海》。但我在喜欢斯嘉丽的同时,又会喜欢她对面的女人——梅兰妮,你会觉得她俩不一样。再读一遍,你觉得她们俩真该成为闺蜜。原因很简单,就是心灵有一小块相通。有一个细节,伤兵从战场上返回后到处打劫。有一天,一个兵到了她们家里,斯嘉丽就拿了一把猎枪,打死了那个人。那是她的高光时刻,保卫她的家园、亲人、朋友。这时,她看见那个柔弱的梅兰妮,大家认为非常低调、隐忍,什么都不会的梅兰妮站在二楼,手里拿着一把刀,斯嘉丽突然间好感动,原来她和我一样。什么叫她和我一样?就是命运挑战你、考验你的时刻,那个人会作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我喜欢《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红玫瑰,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王姣蕊,我看见了她的成长。我还喜欢《安娜·卡列尼娜》,我第一次读时不喜欢,读了4次之后都不喜欢。接下来我读了一本托尔斯泰的传记,突然间就掉眼泪了,再回过头来看《安娜·卡列尼娜》,就看懂了,才开始喜欢她。我还喜欢《绿山墙的安妮》里那个小女孩,如果我少女时读到《绿山墙的安妮》,可能会活得更加坚强一些。
记 者:阅读文学经典有何意义?
李 蕾:现在看到有那么多人喜欢我,认为跟着我一起读经典越来越重要,我特别高兴。那不是我的魅力,那是因为读者心里就有这个东西,也许以前只是粒种子,现在遇到了合适机缘,种子就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长出来的那棵树、结出来的那个果,是属于人们自己的,别人谁也拿不走。读书的最大魅力,就在于此。生活里只有柴米油盐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更诗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