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里有个龙！”三岁的儿子尖叫起来，他骑在爱人脖子上，右手食指指向不远处的桥。

家人很快给儿子纠正，那是一座桥。我笑着，没说话，边走边看儿子口中的“龙”。龙横跨在运河上，龙周身披满彩灯，红光耀眼、紫光绚丽，蓝光深沉、白光醒目，实在是光彩夺目。龙的西南面是一片高层建筑，通身的黄色灯光投射到了龙的脊背。这样一看，还真像一条龙。龙的腹部温柔着交错的光影，这些光影在安静的河面上仿佛复制了另一条龙。当然，河复制的不仅仅是龙，还有河堤两岸的花草树木，甚至远处的信号塔、高层建筑。

“不对，那就是个龙。”儿子纠正家人的纠正，他还不太会正确使用量词，把“条”说成“个”。可是，儿子从没见过龙，他生日小，还没正式上幼儿园，平时在家读的绘本里也没有龙。他怎么能脱口而出一个“龙”字呢？他上一次说“龙”，还是在他一岁半时。那天我给他放洗澡水，先放热水，再放凉水，为快速平和温度，我用他的小毛巾在浴盆里来回摆动。儿子站在一旁，兴奋地叫道：“龙，龙！”当时的我也很疑惑他没见过龙，怎么还能说出龙的比喻？但很快，我找到自我解惑的理由：龙本就是镌刻在我们中华民族血液里的记忆。我也很开心，为儿子丰富的想象开心。我想起之前我给他剪指甲，他会把剪下来的指甲说成是月亮；我也想起之前带他去桥头看运河，他把弯曲延伸的河说成是龙。孩童，最可贵的就是想象。

我接着儿子的话说：“对，那个地方很像龙！”儿子听后，先是歪头看我，一脸得意：“妈妈，我们要去看龙！”然后又回头看向我爸妈：“姥姥姥爷，我们去看龙！”一家人被儿子天真的话语感染，周围的空气也活泼起来。

“龙”在东北方向。朝着这个方向走去，路标或公园示意图随处可见，十步一盏路灯，三五步一块“萤石”，我们一点也不担心迷路。儿子索性从爱人身上下来，时而跟着路灯走，时而跟着树影走，时而跟着一只低空飞行的夜虫走。路上的行人不少，也是，这个点，正是人们夏日晚饭后休闲的时候。大家似乎很默契，人虽多，但并不喧哗。迎面走来一群健步走的老年人队伍，个个精神抖擞，步伐矫健。父亲微笑着向他们竖起大拇指。很快，健步队伍依次向我们竖起大拇指。儿子也竖起大拇指，连说两个“棒”字。

“龙”很近了，定睛一看，“龙”脊侧面中央是桥的名字——佟卉桥，大方周正的楷体，发出黄白的亮光。再近些，是连通运河两侧堤顶路的“龙头”“龙尾”。儿子被河堤旁根根直立的九根船桨吸引。褐色的杆，白色的桨，在灯光的照耀下，高大有力，充满生气。儿子问是什么，又问做什么用。给他答复后，他很快被桥上的台阶吸引过去。

桥是大单拱桥。我们从东面上桥，桥台阶上的灯光变化不一，那是桥两侧栏杆底部的地灯投射出来的光。鲜艳多彩的事物，往往令人愉悦。我们大人拾级而上，心里是轻松的；儿子一步一蹦，和变化多彩的灯光对话：“来呀，来追我呀！”他是兴奋的。

到达桥的顶部，大家情不自禁倚着栏杆观看。这个时候，想俯身就俯身，因为有栏杆的保护，想张嘴就张嘴，因为有河水的清香，想深嗅就深嗅，因为有空气的芬芳自由。抱起儿子，他又一次喊道：“龙，有光的龙！”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有弧度的、灯光璀璨的运河。

往下走，到桥的西面，同样有灯光台阶。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咪正拾级而上，它不急不缓，有时把脸凑到栏杆闻一闻，迎面撞见我们，一点也不怕生，冲我们温柔地叫唤几声，仿佛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两个散步的年轻女孩，既惊讶又欢喜，蹲下身子和猫打招呼，猫就像这儿的主人一般，冲女孩们叫唤两声，然后大方沉稳地离开了。多彩的光打在猫咪身上，它轻巧地走着，舞着。母亲说：“这猫真爱人，都想养只猫了。”我问儿子想不想养猫，他踏着台阶的灯光，说：“我想养龙，发光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