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沧州,如果你不吃上一口地道的火锅鸡,就会像到了天津没有吃狗不理、去北京没有品尝到烤鸭一样遗憾。即便沧州大大小小的名吃并不少,如沧州狮子头、兴济羊肠子、河间驴肉火烧、东光的大米饭小炖肉……但最接地气、烟火气息最浓的,还要数沧州的火锅鸡。
火锅鸡属冀菜系列,为沧州所独有。因鸡肉蛋白质含量高,又富有人体生长发育所需要的磷脂类,且易被人体消化吸收,受到男女老幼的偏爱。
三国时期,火锅已出现,距今有1800多年的历史,是中国所独有的美食之一。但沧州的火锅鸡却是近些年才出现又火速发展起来的。1990年代,一对在水月寺大街经营川味饭店的夫妻,在改进四川火锅底料的同时,以柴鸡为食材,出了道新菜品,一夜间火遍了沧州城。人们大快朵颐的同时,也没忘记给这道菜取个名字,“火锅鸡”很快就被叫开了。
京杭大运河沧州城区中心段实现生态修复与通航后,整个城区被盘活。闲暇的时候,我常会背个包,步行到清风楼。拾级而上,凭栏远眺,霓虹灯下的大半个沧州城尽收眼底。但由于管理要求,夜晚的清风楼是不对外开放的,登楼观景也只能停留在想象中。一边想着萨都剌当年所描绘的“暮云连海岱,明月满沧州”的美景,一边沿堤顶路向南川楼、朗吟楼迈进。所过之处碧草红花、雕梁画栋,让人神怡心旷,一派“丰草繁花碧水流,河曲千载济沧州”的写照。一圈览毕,身体略有倦怠,腹内也已作鼓响,于是就向附近的小吃街奔去。巷内红灯高挑,烟雾缥缈,几家火锅鸡店早已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倒出张闲桌,冒着热气的火锅鸡和配菜被端上来。吃两口用长芦盐卤制的鲜香麻辣的鸡肉,呷几口本地粮食酿制的小酒,听着周围嘤嘤嗡嗡的调侃,周身的疲惫立马就消散了。严辰吟在《无题》中写到:“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大概也就是这番场景了。尤其在寒夜里,怀揣着小瓶的沧酒,坐在不大却温暖如春的小店里,对着姗姗迟来的老友高呼一声:“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
沧州古属燕赵,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粗犷剽悍的民风,武术和杂技在这里盛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饮食似乎更契合这种氛围。古朴雅致的黄铜或红铜火锅四平八稳地坐在餐桌上平放着的一个盛了清水的托盘里。用筷子轻轻拨开直立着的小烟囱上的半扇窗,就有淡淡的青烟伴着火舌探出脑袋来了。锅内鲜红靓丽的汤咕嘟咕嘟地上下翻滚,早就被香料和浓汤煨透了的鸡肉稍一加热即可食用。夹起肉来,贴到烧得发红的烟囱壁上,嗞嗞啦啦的声响伴着一阵白雾升腾起来,在房间内飘来荡去。把肉在混合了蒜泥的专用的甜醋碟里蘸一下,然后塞到口中,一阵阵的酥麻感立马传遍整个口腔。那是大红袍花椒和麻椒共同刺激味蕾的结果。葱头、香菇、豆瓣酱、姜、蒜瓣、八角、香叶……根据人们对辣的接受程度,还会放入不等量的干辣椒。先放什么,后放什么,什么时候放鸡肉、什么时候加葱姜,是武火爆炒,还是文火慢炖,这中间的讲究很多。不同的工序,做出的火锅鸡口味是不相同的。对于外地人可能尝不出什么,但你甭想瞒住任何一个味蕾刁钻的本地食客。如果你对鸡腿情有独钟,那就可以点个腿翅锅。如果你想将整只鸡品一遍,那就可以点一锅全鸡。吃完肉,各种鲜嫩的菜蔬就可以下锅开涮了,正好中和刚蹿上来的油腻。吃肉、喝酒、行令划拳,火锅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夏天可以配冰镇的扎啤,冬天的时候,即便你跟好友聊到停杯投箸,火锅鸡也会在漫长的等待中保持着温度。
宋朝时,沧州没有火锅鸡;明朝时,沧州依然没有。所以当时来到沧州的人还不能体会到当地的那股火热麻辣之情。于是夜宿山神庙的林教头,只能在大雪漫天的寒冬时节,靠一壶酒和一包不知温寒的牛肉取暖。赵完壁也只能手把酒盏,发出“晚泊长芦月,凉生瀛海风,云川凄暮笛,岸苇泣寒蛩”的幽叹。在沧州,他们自始至终没有体会到南宋林洪《山家清供》中所描写的“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的吃火锅的美好。想一想,这些人“活没口福撒”!
林语堂先生曾说:“吃是故乡的记忆。”没有一种思乡情是一种美食所勾引不起来的,也没有一种思乡情是一种美食抚慰不了的。火锅鸡作为起源于沧州的一种美食,见证了一拨拨沧州浪子沿运河进进出出的情形。在今天,无论走到哪里,提到火锅鸡,浪子们就会想起沧州来;或者吃到火锅鸡的时候,那种思乡的情绪很快就会得到平复,并转化为一种力量,让他们按照自己的人生规划更好地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