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明清时代,沧州农业重新焕发生机,商业贸易也日趋繁华,尤其长芦盐业更是长盛不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富庶的力量作用下,亦出于对国家科举文化政策导向的认同,“重教兴学”“诗书传家”之风起,举业方兴未艾,持续绵长,本土府州县学包括书院在内迅猛发展,众彩纷呈,有力地促进了文教事业的发展。
单就沧州所在长芦而言,便有明万历二十七年创建的天门书院、清嘉庆年间创建的渤海书院等。在新的教化格局开拓下,凭借官学和私学的相辅相成,构成城乡的主要群体——宗族大户不约而同激励家族子弟读书问道、研经稽古、著述立言,这也成为家族文化守望的精神坐标,进而谱写书香门第延续的新篇章。任丘边氏,南皮张氏,献县纪氏,沧州戴氏、王氏等家族莫不如是。他们“才称燕赵,化首邦畿,被德钟灵,造贤育士,蔼蔼王臣,蹇蹇帝师,高义宏材,比肩接迹”,王翱、纪晓岚、张之万、张之洞等皆是其中翘楚,煊赫当时,引领后世。
就沧州区域书院教育开展的历史情形来看,目前已知书院最早者应为沧州长芦中和书院,有元人王旭《中和书院记》为证。
王旭,字景初,元朝东平人,《钦定四库全书提要》收其著作《蘭轩集》十六卷时有过生平状述:“其事迹不见于元史,谈艺亦罕见称述”。王旭家贫,多以“教授四方”为生。大德元年秋,王旭接受沧州高伯川高薪聘请,自泰山来长芦中和书院授学。王旭客居沧州长芦逾5年之久,他在《蘭轩集》之《本斋记》载:“余时未识其人,又未知鲸川为何地,风闻而作有所未可,遂辞而已。之后5年,余至长芦,始知地名为鲸川。”乾隆八年《沧州志·古迹》“鲸川八景”条也这样记载:“按今州治又名鲸川,金人筑金堤,俾卫水安,流通潞河入惠通,委折千里,犹神鲸皷浪一吸百川,故名。”游食长芦期间,广交良朋,并不吝笔墨,或诗、或文记述了元时沧州的一些人物史志、地理风情,而所记又多不见录示于明清沧州地方文献,传至今时,可谓弥足珍贵,如《登鲸川楼》《东城春早》《沧盐司重修公廨疏导》等诗文有着很高史料价值。
王旭诸多和沧州有关的文字中,尤让人称道的是《中和书院记》。
文章简明扼要地叙述了高伯川创立中和书院的初衷、建构布局、师资运营等状况:
长芦高伯川,既以馀财助修文庙两庑而成之,又感燕山窦禹钧之事,叹而言曰:“兴书院、养寒士,此盛德事也。北方三百馀年已来继窦氏之躅者,何其寥寥耶!余陋,虽规模不及彼,而窃有希贤之志焉。”於是买地,於所居东北积水之上,虽近闤阓而幽寂旷,可为士子肄业讲习之所……西臯赵公为大书:“中和书院”以表之。君又以厚币聘师儒於四方,俾专讲席,而游学之士皆代其束脩之费而廩给之。其规划措置犹未已也。
从文中可知,元代长芦富户高伯川以克己利人、教子有方的窦燕山为楷模,舍财购地,建楼兴学,躬行教化。落成的中和书院占地壮阔,布局考究,屋室二十来间,极为轩敞。既有讲堂授教之舍,又有讲师居住之所,高墙大院间还杂以山池亭榭、茂林修竹,力图风景美化,环境清幽。在建筑硬件强化的同时,又着力提升师资水平,高薪广聘硕儒儁彦任教,且对就学成绩优秀者供给廪饩,力求做到名师出高徒。
总的来看,经过高伯川和广大师生的通力打造,中和书院日益完善,逐步成为了学子们诚心正意读书的理想之所。王旭为元大德元年秋日受高伯川之约来长芦中和书院任教,可见中和书院最迟建成于大德元年,远早于毛公书院的建造。由《中和书院记》可知最早者当首推中和书院,高伯川实开沧州地域元代书院教育的先河,而绝非当今文史研究者追述的至正年间王思诚创办的河间毛公书院。
毋庸置疑,长芦中和书院的创办以及顺利进行,是与高伯川的鼎力支持分不开的。沧州长芦因盐业而兴,民国《沧县志》载:“沧县(注:民国初沧州降州为县)商务当长芦运使驻节之时,鹾商靡集于此,文绣膏粱,纷华奢丽,商业繁荣非他处所及。”许多富户大贾聚集于此拥有了大量财富,但这一群体富足后并没有为富不仁,而是仗义疏财,造福乡梓。王旭在《沧盐司重修公廨疏导》一文中就专门描述了当时的沧州人乐善好施、慷慨好义的壮举:“况今日之长芦多轻财之义士,理桥、兴书院,香名已播于四方;焚债券、建神祠,令誉复喧于众口。”高伯川作为其中的优秀代表,笃志重文兴教,方有中和书院这一沧州域内书院滥觞的壮举。
乾坤流转,沧桑变化。如今,长芦中和书院早因年湮代远而无觅踪迹,甚至名声亦被世人忘却,但中和书院本身蕴藉着的重文兴教、温良博爱、急公好义等精神内涵却世代相继,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