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31日
第06版:06

夏日醉茶

张 莹

盛夏威猛,光阴生煎,滚烫至狂,唯茶可解。

小时候,远远看大人喝茶,拿起杯子,慢慢入口,一脸的花好月圆,不由心生羡慕。也偶尔听妈妈说,来了客人,沏上一杯茶,又有礼貌又是对客人尊重,多好!

但生活的窘迫,眼界的限制,哪里允许常喝茶啊!唯独记得当时流行一种本地产的枣茶,简易纸袋包装,热水一冲,浓浓的枣香就出来了。妈妈也想买来招待客人,碍于价格昂贵,还是放弃了这一“奢侈”梦想。

似乎忽然之间,茶叶到处可见了。桌前散淡随意的饮者有,茶楼幽静的慢品者有,田间地头大杯、大碗狂饮者亦是。

还记得第一次尝茶水,一口入肚,直呼太苦,便不再有什么向往。长大后的某天,友人约了喝茶,便一起轻轻酌,说来神奇,记忆中一直浓浓的苦味,竟然开始回味甘甜起来。只是那次喝了之后,胃口莫名疼了起来,我家先生笑我,说我是不宜空腹喝茶的那一种。于是,牢记,吃饱,再喝足。

这一喝,便爱上了茶。说爱,有些惭愧,因为实在不识茶。

日常里,青茶、绿茶、花茶、红茶、沱茶、乌龙茶……有茶便喝,生于自然,来于自然,通于自然,看杯中片片,似是微雨初罢,叠翠如洗。直喝得满颊微汗,清香环绕,到底不过是一个粗饮茶,但也算荡气回肠。

慢慢地,知道了一些茶的奥妙。

先是这喝茶的叫法就不一样,有曰:吃茶、饮茶。据说,水乡人饮茶,又叫叹茶,其特点是,慢慢饮用。这慢慢饮用的,还有一种叫阿婆茶,是农村妇女相约喝茶,用来消闲的。现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已不单单是一种生活习俗,还成了一种风俗礼仪。这慢饮的,还有诸多功夫茶,也是历史悠久,门派繁多。喝茶,本是世上最简单的事情,倒成了世上最复杂的事情。说简单,是平常喝法,一杯、一茶、一水,冲了喝便是;说复杂,它竟悄然变成了一种“文化”,一种“仪式”。

品茶的用具,在讲究的茶桌上,可谓丰富:一罐、二炉、三碳、四扇、五锅、六壶、七杯、八漏。冲茶之水,也分为四等:一等坑水、二等泉水、三等井水、四等溪水。

记得《红楼梦》中写妙玉烹茶用水,是她攒存的隔年雨水。黛玉没有尝出水味的不同。妙玉不屑,说她是个俗人。读到这里,我着实一愣,记得有朋友也曾说,自来水和纯净水泡出的茶截然不同。我并没有尝出不同,只管大口大口灌下去,解渴呀。读到妙玉如此一说,我岂不更是俗人一个?转念一想,俗就俗吧,总归不会耽误对茶的热爱。

再说茶的历史,源远流长。《诗经》《汉书》中有茶的论述,唐代陆羽著有《茶经》,宋代赵佶的《大观茶论》、蔡襄的《茶录》、丁谓的《茶图》,明代陆树声的《茶案论》,诗人杜牧、梅尧臣、白居易、陆游都有“茶诗”。说起“茶史”,我这个千年后辈的“茶呆”,自是无法言尽。但苏轼老人家的一句“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却是让人享尽了神奇与美意,一轮明月当空照,月影倒映江水,悄然将月明汲取贮藏在大瓢之中,将它们提回来倒入水缸,再把水用小杓舀入煎茶的陶瓶里。明月、微风、陶瓶、茶,心旷神怡,清风浩荡!怎不是印证了中国茶中一个清字。

喝茶的场所也有讲究。据载,北方分大茶馆、书茶馆、野茶馆、清茶馆、茶酒馆等。从名字便可见,有单纯喝茶的、有借茶说书卖酒的;有繁华闹市中的,也有乡间村头的。

过去,在北京的老茶馆里,常常贴上莫谈国事的字样,茶馆主人对茶客的期望便可见一斑:您来了,只管喝茶就好。渐渐地有了坐茶馆、孵茶馆、泡茶馆之说,这茶馆也自然有了内涵。茶馆的人,也日益丰富起来。

茶在中国源远流长,漂到海外也是颇有分量。英国小说家葛辛在《草堂随笔》中谈及饮茶,他认为,英国家庭下午的红茶与黄油面包,是一日中最大的特色。茶在英国日益繁盛,而咖啡却日衰起来。据统计,1840年平均每人饮茶1.22磅,咖啡1.08磅,相差无几;至1919年,茶为8.24磅,而咖啡则为0.82磅。在法国,茶叶也盛行,巴尔扎克喜欢红茶,他喝的时候会加上白兰地,说到底,他还是被中国茶征服了。

茶,从生理、心理、文学、伦理、艺术、哲学、美学,各个角度层层升华东方文化之奥妙,能从最简单处到无穷处妙哉。茶,也是最公平的一个,无论今人古人,无论国内国外,只要喝,必是阔气豁朗,澄澈清丽,自生欢喜。

即便如今,被人们加了糖、加了奶,哪怕加了酒,无论是叫茶水还是奶茶,仍是对茶的一种丰富补充,因为中国特色,也便具有更多的中国人文情怀。从这个角度来说,亦是文化传统的一脉相承。茶,走向世界,理所当然。

不善品茶,不通茶经,不懂茶道,丝毫不碍喝茶成为一件很“潮”的事情。正如此刻的我,狂饮之中,解渴消暑,茶醉朦胧,啰啰嗦嗦,无非想说:喝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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