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8日
第06版:06

我的家乡有一条河

吴思妤

吴思妤,沧州广播电视台记者,河北省作协会员,沧州市作协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沧州日报》《小小说选刊》《散文风》等,出版有散文集《风情沧州》。

我的家乡有一条河。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条河就存在着。水不深,时常还会出现断断续续的干地,浅浅的水面覆盖着水底的沙砾、石头,还有各种不知名的东西。

这条河曾经非常繁华。烟花三月的扬州顺着这条河飘然而来;香醇可口的精致稻米,从南到北地过来了;散发着香味的树木,也因为这条河而来,被巧手的匠人雕琢成箱子、柜子、桌子、椅子,于是,南方的精致,在北方扎根发芽;还有彪悍的手持钢刀的汉子,腰挎宝剑的江湖侠客,坐在船上,波浪起伏之间不时闪现;当然,更少不了手握书卷的书生们,这条河,为欲行千里路的他们,开阔了眼界,也节省了时间。

我没见过这些。

摇着蒲扇的老爷爷,坐在岸边,指着浑浊的河水,眯着眼,唠叨着:“小时候,我们经常在河里游泳,一个猛子,就能潜到对岸。”

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那座桥。为什么不走桥呢?

这条河,曾经养活了沿岸每一个依靠它生活的老百姓。一座码头,因为这条河,摊成一个村庄,后来壮大为一个小镇,一座小城。说说笑笑的女人们,每天清晨,端着家里的衣服,到河边捶打着,洗涤着;膀大腰圆的汉子们,呼喊着“嘿呦嘿呦”的号子,拉着满载货物的船只;岸边,还有一群同样结实的汉子,正等待着卸载下这批货物,装上另一批货物。一卸一装之间,汉子的酒钱、女人的菜钱、孩子的学费,都有了着落。

夜色降临时,女人们拎着洗好的青菜、淘洗干净的大米,或者还有一条肥大的鱼,或者一块鲜红粉白的五花肉,给家里的孩子和干活的汉子改善伙食。靠着河,手里的钱就活泛,不管吃穿,都比平常老百姓多了几分滋润。

夜幕深深垂下,这条河上,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着,分不清是天上的河,还是地上的河。一样的繁华,一样的迷人。

沿着这条河向前走去,是大片大片的菜地,蔬菜们在开阔且平坦的矮堤上,绿油油地招摇着。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服的老爷子、老太太,在菜地里给黄瓜搭着架子,弯腰查看叶子上的腻虫。如果早上你来得足够早,比如说四五点钟,还能看到他们拎着水管,给菜园子浇水。到了下午四五点时,他们就提着篮子,或者驮着筐子,带上刚摘下来的茄子、西红柿、豆角,在堤顶路边叫卖。说是叫卖,通常也不说话,老爷子就蹲着抽烟,老太太笑呵呵地缝着鞋垫。过不多久,这鞋垫也会出现在蔬菜旁边,和鲜红的西红柿一样,等待着人们的挑选。

其实,在堤顶路上停下等的人并不多。这堤顶路太窄,两旁的古树弯弯曲曲,不知生长了多少年,连天蔽日的树冠,夏天倒是可以遮挡太阳,入了夜,就显得有几分阴森了。更何况,这里的味道实在称不上好,时时飘着新鲜的粪肥味道,让每一个从这里路过的人都掩鼻疾走。

沿着这条河,一直向前走。河道越发狭窄,倒是两岸的田地越来越多,整齐的麦苗在微风中齐刷刷摇摆着身子,像幼儿园大班的孩子,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欢欣。偶尔见到的几株老树,半边身子向河面倾斜着,垂下几支泛着嫩绿的枝条。另一半边,却是扭曲着的枯白干燥的枝干,狰狞着一张脸。

这条河的繁华在哪?我找寻不到。

村子里最老的爷爷,指着结实的河堤说,这是用米堆起来的。远离城市之后,弯弯的河道忽粗忽细、若隐若现,到了这里,一反常态,宽阔笔直起来。站在河边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如一条巨龙般的大河,由远及近地蜿蜒着、扭曲着,到了脚下,已经几乎直角形撞击过来。我一个踉跄,听到了河水拍打堤岸的哗哗声,似乎看到汹涌的河水毫不留情地撞击着脚下的土地,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奔向我们。

然而,它还是被挡住了。用糯米等夯筑出来的堤坝,牢牢地护卫着我们脚下的土地,哪怕过了几百年,依然坚不可摧。

老爷爷跺了跺脚,你知道就这一小段糯米堤花了多少钱吗?上万两银子啊!这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一段堤坎。

我家乡有一条河。

2024-11-28 吴思妤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151358.html 1 我的家乡有一条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