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在针脚里发芽时
我数着您藏进针线盒里的冰糖
像数一串未拆封的月光
每个棱角都含着
您用皱纹包裹的甜
方木桌上的顶针还留着
瓷釉般温润的体温
您教我穿引的棉线
正在缝合黄昏的缺口
把碎花布补成蝴蝶的形状
最后一次大扫除
您把九十六载积灰的岁月
叠进樟木箱第三层
却忘了带走枕边
那支磨秃齿的木梳
午夜的微风叩响窗棂
您总在晾衣绳尽头现身
蓝布衫兜着云絮
将晒干的岁月轻轻拍打
直到露水漫过黎明的门槛
顶针穿过我备课的指节
讲台长出细密的针脚
您说做人要像粉笔直
黑板擦掠过处
簌簌落下纯白的年轮
如今我攥着传家宝的银顶针
看积雪爬上鬓角
那些您教我缝补的缺口
正长出新的补丁
在时针缝合不了的伤口里
渗出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