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小动物保护基地里的90多只流浪狗猫,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或疾病。
它们是不幸的,遇到了不负责任的主人、碰上了难以预料的遭遇;但它们也是幸运的,比起在街头惶惶不可终日,它们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避难所和温暖的大家庭。
沧州小动物保护基地又搬家了。
因为很少有人愿意与90多只患病的流浪猫狗做邻居。
他们搬到距离市区更远的地方,只留少部分需要随时就医的猫狗,暂住在市区某家宠物医院附近的一间出租屋里。
为此,61岁的崔金华不得不频繁往返于两个基地之间——她是这里唯一的全职管理员。
沧州小动物保护基地是我市规模较大的一家民间公益性小动物保护团体,成立至今,相继救助收容了上千只流浪小动物,其中相当一部分不仅得到了救治,还重新找到了主人。而剩下的这一部分,则由于不同程度的残疾或疾病,留在了基地,几乎没有再被收养的可能。
为了照顾这些流浪猫狗,崔金华多少次因身上的味道被人打听职业,连续3个春节在基地陪流浪动物度过……但和这些相比,更让她在意的,是由救助产生的高额费用和基地从始至终都捉襟见肘的经费问题,以及人们的不理解甚至质疑。
“救助流浪动物的行为不存在理性还是感性,只有救与不救。”几年来,在经济和精力的双重压力下,崔金华和基地志愿者每天都在“救”与“不救”中纠结。可即便如此,对他们来说,最难的仍是做个旁观者。
搬 家
5年来,崔金华已经记不清这是基地第几次搬家了。有时,是因为房东反悔;有时,则是邻居投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却又因为地势太洼,经常雨水倒灌。最严重的一次,积水没到了脚腕,要动用抽水机才能抽干。
“潮湿环境不利于它们康复,还会增加感染皮肤病的几率。”尽管基地搬家的决定很早就提上了议程,但合适的场地却并非轻易就能找到。
首先要过的是房东这一关,绝大多数房东一听租住用途,直接就挂断了电话,连回旋的余地都不给;其次还要考虑周边住户的反应以及租金多少……
崔金华和志愿者们只能一边寻找新场所,一边苦苦维护旧基地。
缺乏更广泛的社会认同、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等因素,如同基地的命门,始终影响着它的发展甚至是正常运转。
也正因如此,崔金华至今都记得当初第一次来基地新址时的那股兴奋劲儿。
那天,她一进大门,眼角的皱纹就像打开的扇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在最难的时候,好心人将自家空闲院子贡献出来,还专门请人进行了针对性的改造,以适应流浪猫狗的居住。
搬家时,为了给基地节省搬家费用,崔金华招呼家人一起来帮忙,弟弟、妹妹、丈夫、女儿、女婿都来了。其间,丈夫不小心蹭了停在路边的车,自掏腰包赔给对方好几百元钱。可就算这样,崔金华也高兴得很:“这比请搬家公司便宜多了。”
大家都知道,她最在意的,是流浪猫狗有了更舒适、更稳定的居住场所。
奔 波
新基地对于流浪猫狗来说,各方面条件都比过去好很多,却唯独对崔金华不太“友好”——
这里远离市区,崔金华从家骑电动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不仅如此,当初基地搬家时,为了方便部分病重猫狗随时就医,基地在合作的宠物医院附近另外租了一间房子,基地从一处变成了两处,两处相距近20公里,崔金华往返其间又是一个多小时。
虽然志愿者偶尔会过来帮忙做清洁、喂饭,但崔金华还是忙不过来,奔波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
她每天8点前要赶到位于市郊的基地,给小动物喂药、打针,午饭前要做完第一遍清洁,笼子里的狗屎也要捡出来集中处理,天气好的时候,还要给狗洗澡、梳理、剪毛……这些活儿做下来,动作再快也要忙到中午一两点。
崔金华担心猫狗只吃宠物粮营养跟不上,经常给流浪动物“开小灶”。她把好心人送来的肉蛋奶和到面里,蒸成馒头、窝头,一顿就是好几锅。
“每天吃多少?没数!”去年年底,大雪把基地里的室外狗棚压塌了,崔金华没时间煮饭,只能喂狗粮,“20公斤一包的宠物粮,1天就能吃完。”
忙完了市郊这边,崔金华还得赶去另外一处基地。两边的活儿几乎没什么差别,都忙完,天也黑了。回家路上,她还得去宠物医院把接受治疗的病猫病狗带回家,“接回家照顾,每只每晚至少能节省40元支出。”
共 情
“全心全意”“大爱无私”“爱到骨子里”,基地志愿者这样描述崔金华:“守着生病的小狗,她可以整夜不休息;她午饭就在基地对付一口,但小动物们每顿饭都有鸡胸肉、鸭肝。”
5年前,沧州小动物保护基地成立两周年时,崔金华成了基地众多志愿者中的一员,闲暇之余出钱出力,对生活倒也没有太大影响。直到得知基地半年更换了五六个全职管理员,其中工作时间最短的一个只干了两天,她站了出来。
这份工作不好干。既要喜欢猫狗,还得不怕辛苦、能适应脏乱差的工作环境。为了感谢崔金华,志愿者决定每月发给她1500元工资,后来又涨到了2500元,生怕她像前几任管理员一样选择离开。
但在崔金华心里,这事和钱没任何关系:“我不缺钱,我就是不忍心看它们受罪。”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出现,为了方便照顾小动物,她一个人搬到基地,一住就是10多天。
基地没有固定收入,动物口粮和日常开销全仗好心人捐赠。为此,她又担起了送货的担子,帮着卖些猫砂、宠物粮,10公斤一袋,一袋能挣6元钱。
基地给崔金华找来过几个帮手,但都没能坚持太久。“找不着就找不着吧,花钱雇来的人不一定能百分百对小动物好,我不放心。”崔金华说。
纠 结
“救助流浪动物,最难的不是救,而是养。”随着收容数量的不断增加,沧州小动物保护基地渐渐被更多人知晓。而与此同时,崔金华和基地也陷入了“救”与“不救”的纠结之中。
基地花销像个无底洞,他们没有能力照顾所有的流浪动物。和崔金华一样,志愿者们大都做过同样的梦,“梦见它们没饭吃,饿得皮包骨;梦见它们病了没人管,在路边等死……”
两年前,他们无奈停止了救助活动,专心救助基地里的动物。但流浪动物并没有因此停止出现,甚至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把自家宠物送来,有病的,也有健康的。“他们说,我们要是不管,就把它扔掉。”崔金华像被戳中软肋,她没法拒绝,“别人不收,我们也不收,和杀了它有什么区别?”
崔金华觉得她和志愿者们的爱心被人利用了,但一看到猫狗,她就“糊涂”了。
这天一早,她在基地门口“捡到”两只小奶狗,“一看就是被主人遗弃的宠物犬。”崔金华心疼坏了。她把小狗抱回屋里,给它们喂奶、喂饭,基地里又多了两个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