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8月19日
第06版:06

捡漏儿失手

邱元林

沧州火车站南的古玩大集,周日上午都会迎来众多古玩爱好者。有专业商贩,有串乡收老物件的兼职“小喇叭斋”,有网络主播,但最多的是沧州市里的爱好者们。

集不大,最多时大几十个地摊儿,但历史悠久。几乎与北京琉璃厂和潘家园同时萌芽,最大的特点就是频繁迁址。最早在后街,后迁到小南门一带、公园南门、东安大厦、国营汽车站、沧州古玩城,直到现在的火车站。

沧州爱好古玩的人很多,许多是全国业内佼佼者与专业名人,但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像德州与大城那样,把这个行业做成产业。

我安家在市里多年,只要有空,总要到古玩大集上逛一圈儿。一是刷刷存在,二是为那割舍不掉的情怀。最关键还是在集上时常能买到行里所说的“捡漏儿”,当然也有舍不得花钱“丢漏儿”的时候。上周日在集上就出现了“漏儿”,而且是个“大漏儿”。

逛古玩大集淘宝的高手们都会看风水,进了古玩大集不是低下头像扫雷那样遍地找,而是看人、看人气。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气?跑一线的和赶五集的、开店出来摆摊儿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穿着打扮和用的工具箱都能区分出来,只要你细心看就能区别开。跑一线的,一般是农民居多,衣着朴素气质淳朴,忙时种地,闲时提个小喇叭跑一线,买卖古玩养家糊口;也有部分是工薪人士,穿着干净,气质谈吐职场化,业余时间买卖古玩,总体说他们都算兼职古玩人,所用装物品的箱子和包装材料大都就地取材简单实用,常常被叫作“小喇叭斋”。

开店的和赶五集的商贩比较职业化,以此为生,穿着打扮和用的工具都便于长途旅行和市场存放,大家常把职业商贩尤其是“倒儿”叫“拉杆儿箱”。一前一后的最主要区别是,前者基本是成本低售价便宜,大多脏不拉几包浆厚重户家里淘换来的老货,很多好货藏在里面;后者基本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人,以此为生从中取利。货品的真假概率都不如前者,藏不藏“漏儿”,动没动手,就全凭买家的眼力知识了。所以老手、高手都喜欢先看人再看货,既省时又省力。看人气比较好理解,一进市场首先看哪个摊儿前围观的人多,哪个摊儿前有人驻足不走,和我们中国人找餐馆吃饭一个道理。

这个“漏儿”是一线的“小喇叭斋”从农村串乡收上来的一堆文书。当时围观这堆文书的还有一个熟人,卖主也是我认识的熟人,因为买家正在谈着生意,古玩行规里别人是不能再插手这单买卖的,所以我就站在旁边等。其间了解到文书一共150多张,是卖家刚从河间、献县、饶阳收来的,没有查看有什么内容,打包要价2000元。因为没多大利润,买的人从中挑了几张,给了310元,其他就放弃了。

轮到我讨价还价了。我从这堆乱纸里发现了一张宽10厘米、长25厘米左右的小纸条,折成橡皮大小,上面的钤印有“游击纵队”红印字样,内容里有“抗日”两个字。当时我第一反应是,这是八路军、抗战题材、文物。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几轮讨价还价,由2000元降到“少了1450元不卖”。按正常思维150张文书1450元,应该很值了,因为贪欲作祟也好,激动不已也罢,我给到了1250元,还想再压压价格,可是卖家咬住了价格不松口。谈价未果,心急之下乱了方寸,我把几张没大用的文书做了小纸条的烟幕弹,想直接“捡漏儿”,问这些单卖多少钱。

老板查看了一遍,他也识货,大声叫嚷着,“这是抗日的东西呀!”“这张不能卖给你了。”“我得谢谢你呀邱哥!没你我还不知道里面有这东西。”“这张条子最少要价一万元!”

打草惊蛇了,无奈之下,只好悻悻离开。后来听说一个收藏的人把那堆东西2800元打包了,其中我拿的几张烟幕弹就卖了500元。再后来听说那张抗日的小文书被说成是假货。这件事反反复复在我心里纠结着。幸运的是,在我讨价还价踌躇时偷拍了两张照片,那件方寸间的抗战实物,译文是:“兹有大崔家庄村杨景隆存有长筒决把一支,交到本团以作抗日之俟,后仰请各军政械管勿向该户再追索此枪。特此发给执照为准。右给杨景隆归执。第一战区津浦区游击纵队副总指挥手枪团团部,廿八年十月十七日(1939年11月27日)”。

因为不能释怀,咨询了几位博物馆里的专家朋友们,大家一致认定它属于文物类,至于何级还要进一步考量。这张纸条虽小,但从三个方面向我们提出了问题,一是沧州地区抗日活动的范围;二是津浦区游击纵队副总指挥手枪团是不是共产党;三是抗战部队的枪支弹药供给来源。也正是这几个问题体现了它存在的价值,等待后来者去研究去考证。

从它在沧州地摊儿上出现,到被我发现上了手,真是昙花一现的“漏儿”。这就是古玩行的乐趣,它体现了人性的贪婪;体现了知识就是生产力;体现了买卖就是一瞬间的公平;更体现了古玩收藏就是缘分,患得患失买不到好东西,更捡不到“漏儿”。但愿这张小纸条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去见证中国人民抗战时期缺枪少弹、沧州地区军民同心驱除鞑虏的那段历史。

2022-08-19 邱元林 1 1 沧州日报 content_66956.html 1 捡漏儿失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