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为掩护战友被敌人抓捕并英勇就义,但英烈碑上始终没有他的名字。在战友的帮助、子孙的寻访下,英雄往事渐渐清晰。
他叫柳顺秋,河间市二十里铺村人,1943年被叛徒出卖,被捕牺牲,时年35岁。
今年70岁的柳存诚是柳顺秋的孙子,年幼时经常听家里人讲述爷爷的英雄往事。爷爷的战斗故事、崇高人格一直影响着他。
近日,柳存诚将收集到的相关历史资料整理成文,爷爷当年的战斗故事一下子跃然纸上,受到了众多读者点赞和关注。
箱铺成党的秘密联络站
抗日战争期间,河间城北二十里铺村有个柳记箱铺。柳家是木工世家,因木箱做工精细、结实耐用受到附近百姓的喜欢。谁家女儿出嫁时,若能陪送一对柳记木箱,是件极体面的事。
箱铺掌柜叫柳顺秋,生于1908年,和哥哥柳大冬共同打理着铺子。因是祖传的手艺,兄弟俩又能吃苦,木箱越做越精。柳顺秋也因为人耿直厚道、侠肝义胆而远近闻名。
1939年,日军侵占河间县城后,河间人民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日寇惨无人道的侵略和屠杀,激起了人民的奋起反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到处燃起了抗日的熊熊烈火。中共河间县委的领导深知柳顺秋的为人,决定将柳记箱铺开辟为抗击敌人的秘密联络站。
县委派敌工部部长张旭升和锄奸科科长王子京来到柳记箱铺,表明了身份和来意,没想到,柳顺秋十分支持。原来,柳顺秋深怀爱国情,早已对日寇的暴行义愤填膺,曾几次想投军杀敌。
但为了安全起见,组织制定了严格的保密纪律:柳记箱铺受县委敌工部直接领导,开展抗日活动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儿。
柳顺秋抗日热情高涨,在张旭升的介绍下,很快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以后,许多爱国青年都投奔柳记箱铺,以学徒的身份开展抗日斗争。他们组织民众挖公路、割电话线等,有力打击了日寇。此外,柳记箱铺还成了八路军战士治病养伤的栖身之所。
“一开始家里人不知情,爷爷经常挨奶奶的埋怨,埋怨他不好好过日子,净招些有病或带伤的学徒,活儿干不了,还得给他们治病治伤、管吃管喝。伤好了,就立马走人,白搭不少钱米。每当这时,爷爷就想法劝慰家人,敷衍了事。”柳存诚说。
掩护战友,被捕牺牲
柳记箱铺在二十里铺村北,几十米外是村边的一处坑塘,叫柳家坑。坑很深,常年积水。四周杂树横生,非常隐蔽。为防不测,柳顺秋生出了挖地道的想法,夜深人静时,他带着铺子里的“伙计”在坑塘附近开挖,挖了几个月,一条狭长的地道就在村子内外绵延开来。
1943年春,抗日区小队出了个叛徒叫邱敦,向敌人透露了柳记箱铺的秘密。一天晚上,几十名日伪军包围了柳记箱铺。柳顺秋听到声响,情知不妙,便急忙让战友和家人钻入地道撤离。这时,院外已经响起了敌人的叫嚣声和枪声。
柳顺秋一边答应着,一边开门支应敌人。日伪军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举着刺刀逼问柳顺秋其他人的去向。他一口咬定家里没有别人,敌人搜遍了院子,一无所获,恼羞成怒下,一把火将柳记箱铺烧了个精光,并带走了柳顺秋。
为了让他说出抗日人员的名字,敌人软硬兼施,他却只字未吐。然而,敌人又对他进行了残酷的折磨,柳顺秋被打得皮开肉绽。拂晓,敌人将奄奄一息的柳顺秋装入麻袋,活埋在了岗楼东面的土坑里……柳顺秋牺牲时年仅35岁。
柳存诚的奶奶曾多次向他讲述爷爷被捕时的情景。
“那个晚上,房顶上、院子里、胡同里到处都是敌人,他们先开枪向屋子里扫射了一通,然后喊叫着让屋里的人都出来。爷爷和大家商量后,就让大家赶紧钻进地道,而自己却选择留下来,地道口也被他盖上了。”
为了躲避敌人的残害,柳顺秋的哥哥柳大冬带着全家逃到了十几公里外的亲戚家,靠做木工活儿和亲友接济艰难度日。抗战胜利后,全家才搬回来。
然而,柳顺秋牺牲的过程,家人始终不知晓,虽然猜测他已遇害,但又找不到任何凭证。柳大冬打听到当年日军埋人的地方,带着家人前去挖找。不料,竟挖出来十几具骨骸。一具具白骨,已无法辨认,一家人哭天喊地,痛不欲生,旁观的乡亲们无不垂泪。
迟到的烈士证
柳存诚的父亲当兵多年,61岁时因病离世,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说:“如果有可能,一定找找资料,弄明白你爷爷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也成了压在柳存诚心上的一块石头。那些年,他工作之余,到处走访河间的抗日老兵,查阅档案。
转眼间到了1984年。
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厅长的张旭升,在清明节前回到了当年战斗过的地方。他到河间烈士陵园,打算祭拜当年牺牲的战友。但在刻有烈士英名的纪念碑前,他始终没有发现柳顺秋的名字。询问工作人员,大家也都不知道柳顺秋的事迹。
张旭升清楚地记得,柳顺秋牺牲后不久,他就得到了叛徒邱敦出卖柳记箱铺的消息。如今,柳顺秋竟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为了给烈士正名,张旭升找到了时任南京军事学院院长的郭宏图、战友王子京,当年,他们和张旭升一起在柳记箱铺当“学徒”。大家一起为柳顺秋写了证明材料,又多方奔走,遍访当年的知情者。最后,终于在天津市公安局保存的一份档案里,找到了当年叛徒邱敦的口供资料。口供里详细记录了当年他如何出卖柳记箱铺及柳顺秋遇害的全过程。
1985年,河间县民政局根据张旭升等人提供的资料,报请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批准,追认柳顺秋同志为革命烈士,并颁发了革命烈士证书。至此,尘封了40多年的柳顺秋烈士之谜终于揭开,了却了一家人的心愿。
第二年清明节,柳存诚把爷爷的故事写在纸上,一起烧给了已故多年的奶奶和父亲。
“爷爷用生命守护了对党的忠诚,他们知道后,一定也会欣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