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福

纸糊的鱼群游过街巷

衔着烛火，把黑夜

烫出一个个透光的洞

孩子们追逐着

踩碎满地糖霜的月光

糯米在竹筛里打滚

裹上芝麻的星屑

祖母的手掌

是一本翻旧的皇历

正把团圆捏成有温度的形状

铜壶嘴吐出的白气

在窗棂上绣出霜花

我们围着火炉

把故事烤得酥软

直到灯笼的呼吸

把整条街染成暖色

月亮，那枚巨大的汤圆

正被云絮轻轻搅动

甜腻的馅料

从糯米皮中溢出

滴落在

每个人仰起的脸庞

团圆

竹签搅动琥珀色的糖稀

在石板上画出

会发光的蝴蝶

孩子们踮脚

把整个夜空都含在嘴里

花灯游过青石板

纸扎的锦鲤驮着烛火

把巷子照成

一条会呼吸的河

我们提着灯笼

打捞水中的碎银

糯米在蒸笼里膨胀

裹着豆沙的月光

祖母的手

是一本翻旧的皇历

把团圆揉进每个元宵节

月亮

糯米团裹着黑芝麻的暗涌

铁勺搅动时

整个银河在锅里翻身

灯笼的光晕正一层层

剥落朱漆门框

孩子们举着竹竿

把影子钉在砖墙晾晒成剪纸

当烟花碎屑坠入汤圆碗底

月亮这枚古老的铜镜

正把人间照成一场流动的宴席

我们咀嚼着

祖母皱纹里溢出的甜味

直到时钟把夜晚抻长成

一尾发光的锦鲤